其余的赌客也拥上来拉劝了一阵,乌鸦才悻悻然,嘴里咒骂着,一背洒满了汤汁,跑了进去。桃花把老鼠从地上拉了起来,老鼠弯着腰,歪着头,瞅着桃花,他嘴巴两边流着两道鲜血,好像添了两撇红胡子一般。他那张瘦黄的脸,扭曲成一团,又像哭,又像笑。桃花拎起老鼠的耳朵,也在他额上敲了一下栗子,骂道:
“死郎,没长眼睛么!”
“免啦!”陈朱妹走过来,摸了一摸老鼠的头,塞了两张十块钱的钞票给他,笑道,“阿婆请你吃红!”
老鼠佝起身子,手里捏住那两张钞票,趔趔趄趄,裤带一甩一甩,蹭到厨房里去。他打开水龙头,满头满脸先冲洗了一阵,噼噼啪啪,朝水槽里吐出了好几泡带血的口水。他抬起头来,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脸上血水斑斑,活像歌仔戏里,一脸涂满了胭脂的小丑。他那洗衣板似的肋骨上,有两三块茶杯口大的淤青。
“伊娘咧!”隔了半晌,老鼠又啐了一泡带血的口水。他抬起他那根细瘦的左膀子,低着头,瞅了半天,自言自语道:“发脓了。”
他膀子上那几个乌黑紫胀的燎泡,有两个特别大的,已经冒出白白的脓头来。
“你自己去看戏吧,”老鼠把搁在案上,刚才陈朱妹给他的那两张十圆钞票拾起来,递给我,“我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我说,“我去找小玉去。”
楼下晚香玉那些妓女已经睡醒,一个个搽脂抹粉的妆扮起来,准备上市了。
18
成城药厂办事处在松江路一座办公大楼下面,写字间的陈设看起来都是崭新的,里面日光灯照得通亮,冷气阴阴的开着。外面玻璃窗橱,陈列着大幅大幅的广告画,有肉脐脐雪白滚圆满地滚爬的婴儿,有笑盈盈穿着艳装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