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被忧思埋葬的“太平”女(2)

红颜为什么自古多薄命 作者:杨在田


此时的明宫已经是漆黑一片,往目的辉煌已经消失殆尽。长平公主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昏暗的烛光下,两个忠心的奴仆正泪眼迷离地注视着她。她鼻子一酸,但很快又抑制住眼泪,平静地说:“你们快逃命去吧!不用管我了!”可是,费宫女与何新已经拿定主意,他们两个“扑通”一声面对公主跪下了:“公主,奴婢誓死保护公主!”公主凄惨地笑了笑,摇摇头说:“父皇赐我死,我怎敢偷生?且母后已去,我什么都没有了。”她侧耳听了听宫外由远及近的农民军呼喊声,接着说:“城破后,起义军定会四处搜寻皇亲,我又何能躲得过?”这时,美丽端庄的费宫女说话了:“公主,奴婢蒙公主错爱,永生铭记!奴婢诚愿替公主死!”长平公主已被她的忠诚感动得潸然泪下,但她只是无助地摇了摇头。费女则接着恳求道:“奴婢恳请与公主易服,公主可装扮成我与何新逃出宫去。奴婢将在此替公主,奴婢恳请公主成全奴婢报恩之志!”生性善良的长平公主又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呢?她坚决推辞,这时,何新也磕头请公主应允,费女甚至以死相挟。万般无奈下,公主只得含泪答应了,善良的她又何曾愿这么做呢?换好衣装,何新搀着公主连夜从后山逃离了明宫,长平公主一步一回首,她是在眷念她的家,她的亲人呵!只可怜,昔日不再,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一切,她只不过是一个亡命的末代公主了。

拖着伤残之躯,借着夜色的掩护,长平公主在何新的帮助下,终于逃到了城郊的水月庵。这里住着一个看破尘世的心地善良的老尼姑,农民起义冲击着明朝的各个角落,却唯独留下了这个清静之所。这日,老尼姑正独自在大殿吟诵经文,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大吃了一惊,因为自从农民起义四处爆发后,已经没有人光顾过这个小庵了。打开门,她却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扶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正倚着庵门站立着,那女孩看样子受了重伤。还未等得及何新开口求助,慈悲的老尼姑已经让出了庵门:“施主快请进殿休息。”长平公主和何新感激地向老尼姑鞠了一躬,只觉得仿佛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看到了一片陆地,心中宽慰许多。进得殿内,何新向老尼姑解释说:“师傅,我们是逃难的兄妹,途经前面山道时,妹妹不幸被山贼砍断了右臂。恳请师傅能收留我们在此疗伤,伤好后,我们兄妹将尽速离开,不再打扰师傅。”其实,聪明的老尼姑已从两人的举止言语看出两位并非平凡人家子弟,只是他们的面相都很和善,想必撒谎也是事出有因,她微微闭了闭双眼,双手合拢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两位施主大可放心留居在此,只恐山野荒僻,照顾不周。”何新和长平公主感激涕零,叩头谢恩,此时又有谁能想像昔日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沦落到这种惨境呢?此时的长平公主泪眼迷离,虽然她仍念念不忘父皇母后,仍然想念身后一片灰暗的家,但对未来命运的担忧,使她一筹莫展。

也许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此刻的北京城内惶恐一片,农民起义军已经长驱直人,攻入皇宫了,还未来得及逃散的宫女、太监悉数被俘,扮成长平公主的费女也被农民军俘虏了,大概因为她是公主的缘故,对她倒还没采取什么粗暴的行为,而昔日万民之主的崇祯帝也已带着贴身太监在景山自缢身亡了,这位亡国之君到最后才叹息他的一生,也许才真正醒悟过来,在他冰凉的身体上,放着这样一张白绢:“上千天咎,……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最后,他才明白体恤百姓。

再说那位忠心耿耿的费女,被李闯王赏赐给了手下作战有功的罗将军。新婚之夜,这个甘心为主人效命的宫女胆识异常,杀死了得意忘形的罗将军,然后喊着公主的名字自刎身亡了。据说,费女的行动,影响了一大批俘虏,可叹腐朽的明朝还能有如此忠贞的臣仆。

再看看尼姑庵内,睡醒了的主仆二人看着西沉的太阳,无时不牵挂着城内的局势。可是,他们栖居的水月庵离尘世太遥远了,长平公主坐立不安,何新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一咬牙,他对公主说:“公主,我回城一趟,打探打探消息吧!”公主眼色一亮:“好!我跟你一起去!”何新连连摇头:“不行!那太危险了,您又受伤了,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有好心的师傅照顾你,我很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公主低下了头,她知道她只会连累何新,她深恨自己柔弱无力,只好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何新得到公主的首肯,马上就出发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沉重的夜幕已经降临了。长平公主坐在幽暗的烛光里,她的心情无比沉重,从昨天直到现在,在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命运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想起故去的母后,想起生死未卜的父皇,她再也忍不住好不容易咽下的泪水了。她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见一轮满月正俯瞰着大地。她想起上月月圆时,她和父皇、皇后在御花园赏月的情景,泪水又止不住地淌下来了,那时是多么快乐啊!可今夕又是何年呢?天上月圆,地下人却不全。正暗自伤心落泪时,她听到了何新急促的脚步声,不知怎的,那颗盼望的心倏地一下收紧了。只见何新面色苍白,踉跄着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公主面前:“公主,皇上,皇上他已经归天了!”有如当头一棒,长平公主只觉得天昏地暗,她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耳边传来的何新的诉说,离她好遥远、好遥远。她再也支撑不住了,柔弱的躯体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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