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惊蛰(2)

浅喜深爱 作者:蒋雅楠


有时候小归在宅子里熬得受不了了,便借口去买些丝线胭脂等杂物,跑到布庄对面,远远观望着。少爷多半不在店堂里,可能在帐房里算帐或是在库房里清点吧。小归便眼巴巴地等着,等那个男人的出现。下晚的时候,少爷才踱着四方步--小归觉得少爷走得很好看--和他的男仆溜达到街上来。

小归每每认为少爷是要回家了,便抢先一步回去候着。可往往到了掌灯时分,少爷才走进了屋门。小归很担心少爷是不是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可她不敢问少爷。"男人的事,女人家是不可以问的。"这是小归常常听到老爷对夫人说的话。小归便把它作为金玉良言,牢牢记在了心间。

自那天以后,一条硕大鸿沟横亘在小归和少爷之间,少爷此前的生活现在起全部与小归脱节。

她怅然。

"英台呀,你看天上--云遮孤月孤月躲。天不懂情,孤月知情。"

大台上正演着段子。看那演梁山伯的戏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好一个俊朗标致的可人儿。若不是身着男装,倒真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立在一旁的小归看看台上的戏子又看看台下的少爷。真不明白这捞什子大戏又什么好看,让少爷每日光顾,竟也忘却了归家。她又转头看那头席座的初初小姐,心情很好地就着节奏打拍子。

听到精彩处,少爷和初初小姐相逢知音地对视一笑。

小归看得气不打一处来。遂想起那天气候反常,二月里的天气便春暖花开。少爷忽然唤她。许久不曾被召唤的小归欢天喜地,没想到却是被差遣去帮他约会初初小姐一起看戏。

拿着少爷亲自书写,打上火漆的信笺,小归不情不愿地安然送达。

收信的丫头次许呛了小归一句:"你们少爷也真没诚意,也不说自己送过来。指不定我们小姐是不是有空呢。"

想到这,小归又白了一眼立在初初小姐身旁的丫头次许,暗想:哼。还搞得那么清高,还没空。没空不还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了?我们少爷家世、人品、相貌,配你家小姐还不绰绰有余。

次许看见小归白她,丝毫不让地拼命丢回白眼。

一场终了,少爷和初初小姐并肩走出。小归和次许跟在后头。

少爷道:"这一场戏,感觉如何?"

初初小姐道:"高音亮,低音厚和唱词清晰。然而丰满度和后半段亲切感较差。"

少爷赞赏地点头:"小姐所言极是。所谓瑕不掩玉,这一场应算得十分精彩了。"

二人互相致意,就此别过。

回府的路上,小归一直闷闷不乐地跟在后头。她在心底不得不承认:这个初初小姐,丰姿绰约,美貌可人,和自家少爷倒是相当般配的一对呢。

少爷突然问:"小归,你觉得初初小姐如何?"

小归按捺不住心底妒火:"三停平等,五岳朝归,芝兰不带,自然体馨,本是脱俗之相貌。然而看初初小姐眉目轻佻,总是与台上的戏子眉来眼去,似乎不适合迎娶为伴侣。"

少爷斜睨了小归一眼:"看你小小年纪,观察还挺仔细。"

小归道:"自小跟着少爷读书认字,自然有所感染。真希望能一直跟着少爷,伺候少爷呢。"

少爷却自顾自地来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呢。"小归一愣:少爷是在回应我吗?她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却又玩味不出其中的滋味了。

咿咿呀呀的胡琴小曲,仿佛断了线的离人,仿佛断了气的爱情。在风雨飘摇的天桥上,上演一出出的男欢女爱。可惜看的人津津有味,演的人却不入戏。各有各的盘算和心机,悄无声息地厮杀着。嗅不出味道的,反应稍慢的,即刻被人披挂染指,纵然不情不愿。

这样的道理,小归不是不懂,只是看不真切,不知何时到来。

也许只此一次,她就成了输家,此生落败,再也翻不了身。小归不愿意自己的命运随风飘摇,暗暗担心少爷和初初小姐情投意合,好事将近。可是自己一个低贱内侍,怎可能指望登堂入室,成为大房?

可是,如若初初小姐无法生育呢?如若初初小姐惨遭横祸呢?如若自己……不知不觉怀上少爷的骨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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