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预见

善狼在犬族分化以后，做了“猴子们”的俘虏，被思想改造，从此为犬，名曰“狗”。因前世为犬族总军师，后世讽刺败军之军师为“狗头军师”。

越是先进的文明，最终一定要战胜落后的文明，所谓适者生存、弱者淘汰的观念，大体还是和文明要同步才会显示出它的威力。一部分“猴子”一朝脱胎换骨，会借助外部力量，能使用工具，能使用火，开始动脑子去战胜自然和敌人，他们便已经不再是低级的动物。

起初我对这些自称为“人”的猴子是极为不屑的，我总在幻想，如果再有一战的机会，犬族未必会如此的四分五裂，事实上已经不是低级动物的猴子，是不会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的。

他们把我和牛关在一个叫“牢”的地方，使我有机会真正地去总结整个犬族的过去、思考犬族的现在和未来，重新认识“人”以及这个世界。牛是我见过的最绝顶聪明的动物之一，在那个叫“牢”的地方，我们成为患难的朋友，它先于我被关进这里，在我成为困兽的岁月里，它给我讲述了这个世界许许多多伟大的真理。

每天我们都有机会出去放放风，但是总有一根粗粗的藤绳系在我们的腿上，目的不言自明。

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逃脱，牛给了我第一个忠告：“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有一种失败是必须默然承受的，你输给的不是人，而是输给了一种趋势，世界上没有什么动物能逃脱它的掌控，包括人也不能例外，人告诫我们的‘螳臂当车’就是这个道理。”

牛这样的忠告或许有些道理，但是让我如此没有骨气地生活下去，实在是令我感到悲愤、耻辱，所以我的回答一样地斩钉截铁：“既然恶狼能在野外生存，我便没有必要依赖人去生活，这样反而给恶狼留下笑柄。”

牛向着天发出一声长叹，似乎是和遥远的未来对话：“未来几千年的岁月，将证明你和我是人类的‘神’，他们将比狼走得更远，你将再也不是狼，你我生命的价值不在野外。因为你我，世界的文明将提前几千年，这才是世界全体公民共同的福祉，也是你我存于世间更大的意义。”

接下来牛给我第三个忠告：“人将成为未来的主宰，你若学会观察生活，观察世界，生活便是奇妙的，活着的意义就在于你能与真相相伴，与未来的伟大相伴，即便是那浩渺的宇宙，有一天你也会与人一起去遨游。”

牛的形象在我的眼里越来越伟大，它总在远方，使我颇为不解，于是有了我的第一个诘问，“你凭什么说，人将成为未来的主宰？”

“他们敢于放弃森林那么悠闲的生活方式，敢于放弃他们最习惯的四条腿生活，敢于用如此‘慢’的一种‘劣势’方式取代自己过去的‘优势’生活状态，走路的腿慢了，解放了的腿脚便不再是‘腿脚’，他们也因此多出许多战胜自然和敌人的手段，他们的思维将会延伸，学会计划、组织、决策、协调、控制，整个世界终将都受他们控制。”

“那我们凭什么在牢笼里？过去我们整个犬族无论怎样的不和，怎样的受到死亡的威胁，而自由却总是有保障的。”

“这些天你若注意观察，便会发现，就是人类自己也会被置于牢笼里。中国人的智慧和其他地方人的智慧，都没有办法将牢笼去掉，只要‘威胁’还在，‘破坏’还在，‘利益’还在。你会发现，中国字里人的智慧。他们所食之物太稀缺了，他们不得不靠猪活着，他们置猪于室，于是便有了‘家’这个字；置牛于室，这便是‘牢’字的来源。家是猪的樊笼，牢便是你我的樊笼，有一天，猪会从家里离开走进像牢一样的地方，而你的樊笼会被去除，便是将来不再有敌人的时候，不再需要防备‘破坏’这样的事情的时候，牢也将消亡。自由也本是没有的事情，只是世界上一切物类幻想出来的虚妄之物，顺着规律便是自由，逆着规律便是不自由。狼的自由根本就算不上自由，那是一种孤独的逃窜，它们将是饥饿的代名词，野蛮的代名词。然而对于自然的价值，它们的存在也并非毫无意义，它们承担野外世界公民的意义，自由却是根本谈不上的。”

“比自由更有价值的是秩序，秩序合理，整个世界便是和谐的，秩序不合理，整个世界都是混乱的；牢笼里未必总会关着不合理的秩序破坏者，有一些可能是合理的秩序创造者，你自己也可能在将来成为错误的秩序维护者而背上骂名来，但你要有勇气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为了自己不是错误的秩序维护者、执行者，你必须不断去观察，去总结，去学习，去思考，去实践。”这是伟大的牛给我的第四个忠告。

牛娓娓道来，我默然受之，它像伟大的导师，照亮了我眼前雾蒙蒙的世界。我向伟大的牛摇了摇尾巴，表示了对它睿智的无限尊重。

“这样看来，人类的未来一片坦途了？他们的行为就永远是对的？他们将走向哪里呢？可是人也和其他动物一样，有自己的欲望，吃穿住用行的问题如何去解决？怎么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以我们犬族的经验，集体的问题向来是最棘手的事情，他们如何组织分工才能使每个人都达到自己所要求的利益？”

“你所问的问题也正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人类的未来不可限量，只要他们能够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和自己未来的走向，他们一定是奇迹的创造者。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然而这都和人的经验、价值取向、对待生活的态度、学习的态度、性格、环境等等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会按照规律去制定规则，让每个人都能积极地去创造自己的价值，同时奉献出一部分来服务整体的利益。一个人是做不了多少事情的，他们会依赖社会生活，依靠规则去解决公平和效率的问题，他们越发展，分工将越细，效率也越高。所有人最为重要的社会职能便是他们的经济职能，其他所有职能都是在这个职能下派生出来的，会有政治、军事、文化教育、研究部门以及更多的其他生产分工，最终形成社会的循环。”

“社会循环？什么是社会循环？经济怎么来循环？以前犬族可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循环，只有战斗，分配，再战斗，再分配，所以我觉得生存实在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开始对人类的生活感到着迷了，他们的生活是如此得玄妙。

“人类社会最终会分化，分化成不同的职能部门，各司其职，这与你们犬族和其他类的动物没什么不同，但未有人类的这种分工细化会精细到很微小的地步。所以他们的生产效率将是不可限量的。经济可以循环是其他物类所不能胜任的，其他物类也许会贮藏食物过冬，而这只是最低级的四季更替循环，仅仅是生产的延伸而已，比这更高级的循环，要将这些生产的物品不仅只在冬天拿出来分开吃掉，而是要让它们还能产生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