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用毛笔填写的营业执照尘封多年以后,竟然成了中国第一份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 而某种程度上,这张纸片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开始:高度计划的经济体制有了解冻的迹象,市场经济中最活跃的部分――民营经济释放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力量。在今后岁月的磨砺中,一些出身“寒微”的民营企业先行者与后入者,虽如草根一样,土生土长,却以其顽强的生命力,一有土壤就发芽,一见阳光就灿烂,经历着喜怒哀乐后的锤炼,享受着悲欢离合中的欢欣。
在中国的政治中心,人们一样看到了民营经济的萌芽。10月,北京,已经是五个孩子母亲的刘桂仙,在自家31平方米的堂屋中,开了20多年来北京第一家私人经营的“悦宾饭馆”。这个只有三张桌子的饭馆花了刘桂仙1100元人民币,包括前半辈子500元的积蓄,银行贷款500元和丈夫借来的100元。
十几岁就离开河北老家到京谋生的刘桂仙夫妇都做得一手好菜。刘桂仙曾在一位中央首长家做过17年的厨子,丈夫郭培基“文革”前也在中南海和北京饭店干过。偶然的机会,刘桂仙听到广播里的消息,南方有俩人开了夫妻店,这让她很心动。她向曾经工作过的首长请示想开饭馆。首长表示支持后,指点她去东城区工商局办执照。一开始,工商局人告诉刘桂仙:“没有营业执照不能开店,要营业执照又没政策,也没接到指示。”可刘桂仙天天去工商局,最后感动了副局长靳云平,同意选择刘桂仙家的饭馆作为试点。
刘桂仙开店的消息传开了北京。闻听此事,一个记者冒充炊事员找到郭培基套近乎。郭培基以为是同行也就没了顾虑,说出“开店碰到没粮没油没政策”的苦衷。记者写的新闻被广播出来,以为会受到批评的刘桂仙竟然收到有人特意送来的粮本。原来,新闻广播后,工商局的干部说服了东城区粮食局,给刘桂仙拿到了批条。区长为了鼓励这个“第一家”的积极性,甚至端着盆帮他们找豆腐。而为解决城里的配给供应难题,刘桂仙每天一早带着两个大口袋,坐火车去保定和高碑店集市,用买回来的各种原料做出国营饭店都没有的菜肴。
饭馆定在“十一”开张,前一天刘桂仙夫妇打算试开业,先做给街坊尝尝。9月30日中午刘桂仙开火时,《北京晚报》的一个记者意识到这是要开张了,赶快找到一家电话亭,口述新闻稿给报社。这天晚报上登出一篇两百来字的文章,标题是《中国第一家个体饭店开张》。 见报的这条消息立刻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群众。当晚,许多人慕名来到饭店。这天晚上,刘桂仙忙得满头大汗,工商局的人都赶来帮忙。听闻消息立刻赶到现场的合众社记者说,三天之内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开了个体饭店。
不知道是否与美国记者的报道有关,1个月后,美国使馆突然提出按每个人10块钱的标准包桌。那时候一个炒豆腐1毛2,一个沙锅白菜1毛9,1块钱能吃得很好,10块钱一个人的标准是很高的了。
北京第一家个体餐馆――悦宾饭馆
饭店开业后,“个体第一家”的名号引来众多食客,也遭到许多敌视和风言风语,“有人给我定性成了反革命”。刘桂仙担心会被批斗,所以再累,都不敢雇工。因为没有得到批准就让刘桂仙开业,工商局的靳云平遭到一位上级的批评,“我承认我是有错误,但决定让她开饭店是没有错的”。公安局也私下调查刘桂仙夫妇。不堪种种压力,刘桂仙关掉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