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上肯定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因为他说:“这并不意味着她现在不在这儿了。也许你可以先给她打个电话。”
我告诉他,我在电话黄页里找不到她的名字。他又耸耸肩。“她没结婚,单身一人。也许她不愿意把电话号码登上去。是的,按照索菲的性格,她会这么做的。”他弯腰去捡草地上放在松香发生器旁的面罩。“忘了告诉你,我的午休时间到了。午饭后我会带你去找索菲,到时候就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斯克里文街上的那栋房子里了。”
“您真是太好了,”我说。
“很高兴能为萨拉的女儿做点事啊。对了,你多大了?十七岁?十八?”
“差不多。”我不想费口舌解释为什么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独自在外奔走。
温斯特先生开着一辆蓝色旧皮卡,两侧的门上印着黄色蜜蜂的标志。车窗全开着,我感到很惬意;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清新的空气掠进车里,湿湿的,热热的。
回城途中,他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路边小店――我们找了店门外的露天座位坐下,远处是一片湿地。我第一次尝试了生蚝。
温斯特先生端出一大盘生蚝,掀去了半边壳的大小不一的生蚝包在冰沙里,接着又进到店里用汤盘托着一碗薄脆饼和一瓶番茄沙司出来,在餐桌上把它们一一摆开。
“从来没吃过?”他一脸惊讶地问,仿佛我说我从未呼吸过似的。“美国佬,”他咕哝道。
他示范了吃蚝的正确方法:他在丰肥的白色蚝肉上洒上两滴番茄酱,拿起贝壳,凑到嘴边,把肉一口吸了进去。他把空贝壳放在汤碗里。然后他吃了几片苏打饼干作为蚝肉佐餐。
我拿起一个贝壳,已经盘算好如果很难吃该如何掩饰――比如假装咳嗽,悄悄把蚝肉吐到餐巾纸里。这些灰白的小玩意看起来根本不能吃,再说,最近不带血的东西根本不能勾起我的食欲。我学着他的样子拿着贝壳,这样汁液不会漏出来,然后我硬着头皮把蚝肉吸进嘴里。
如何形容第一口的味道呢?比血液可口!肉的质地很结实,味道浓郁,它释放出一种矿物精华,好像氧气直接注入我的血管。后来我发现,生蚝――尤其是那些未经污染的――具有丰富的营养矿物质,包括氧、钙和磷。
温特斯先生注视着我――虽然我闭着眼,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我听到他的声音说:“当然喽,有些人受不了这东西的味道……”
我睁开眼。“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真的吗?”他发出了柔和的笑声。
“对,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了。”我们认同地看着对方。
接着我们不再对视,不再聊天,专心吃起东西来。没过多久我们就吃完了四打生蚝。
在生命中我们总会爱一些东西,恨一些东西,不存在中间态度。生蚝就是这么一种能让我产生强烈情感的东西。对了,它们的味道是蓝色的――伦敦蓝黄晶的那种低调的海洋色调。
我心满意足地回到皮卡里,氧份像仙丹一样在我体内循环,我说:“谢谢你。”
他又做了一个有趣的耸肩姿势,启动了车子。车开起来以后,他说:“我以前也有个女儿。”
我侧过头看着他,从他的侧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怎么了?”
“她嫁了一个白痴,”他说。
车里沉寂了一阵。然后我又开始发问:“你见过自己的父亲吗?”
“嗯,当然。”皮卡从高速公路出来,驶进一片旧房区。“我见过他三四回,第一两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