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师颇有点犹疑,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有什么好说的?”
王东知道他深心里对瞳子会还是有所忌惮,不敢在背后提及,于是指着梁平说:“我们这位梁教授是专门研究瞳子会的,所以很想了解多点。”
鬼师听了觉得挺新鲜的,还有人专门研究这个,但还是说:“在大山里,这三个字谁都不愿意提起,所以你们也就别问了。”
王东一贯在?云山区走动,知道他所言非虚,村民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瞳子会,顶多在夜半无人私下闲聊时提及。光是那句:瞳子会要你三更死,你就挨不到三更一刻,就足见瞳子会在?云山区的威慑有有多大。不过无日谷的相遇,瞳子会只是放蛇吓唬大家,王东认为也许瞳子会的恶毒是被村民过分渲染。他把无日谷遇到瞳子会夜祭的始末告诉鬼师,并说:“我看他们也只是吓唬大家,并没有传说中那样恐怖恶毒。”
鬼师脸上戴着犬面具,看不到表情,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是对王东的话的反驳。一会儿,他慢腾腾地抽一口烟,目光缓缓地从考察团队员脸上扫过,说:“你们知道盲蛇蛊吗?”
王东代表大家摇摇头,问:“什么是盲蛇蛊?”
“盲蛇是最小的蛇,大约也就七八厘米长,一般无毒,不过瞳子会用特殊的方法养殖,居然把它们培养成蛊毒。记得我第一次碰到盲蛇蛊……”鬼师填一点烟草进烟嘴里,烟雾升腾,他的声音随烟雾一起从嘴巴里飘出来,带大家回到很久以前。
四十多年前仲秋的某天,天气已经很凉,鬼师还非常年轻,正跟着师傅学艺。那天师傅因为旧疾发作在屋里躺着,他坐在门槛上磨刀,想着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多打几次猎备足年货。有人怯怯地走近竹林,猎狗从狗窝里嗖地蹿出来,立在篱笆口吠叫一声。那人一怵,却没有后退,隔着点距离,说:“小师傅,你师傅在吗?”
鬼师不想有人打扰师傅休息,就问:“你有什么事?”
那人说:“有个病想请你师傅看看。”远古时代医生就是从巫师里分离出来的,最早的医生也被称为巫师,所以巫师一般都懂粗浅医术,为村寨人看病是巫师本职工作之一。
鬼师继续磨着刀,嘴里淡淡地说:“你咋了?”他心知对方得的不是急症,否则早火急火燎了。
那人说:“我也不知道咋了,就是额头忽然多了点东西。”
鬼师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林子里光线幽暗,他又背光而站,看不到额头多了什么东西。但他看起来很面生,不是通天寨里人。“你是哪个村寨的?怎么不去找你们的师傅呢?”
那人说:“我是铜锣寨的,已经找过本家师傅了。”
鬼师心想铜锣寨的巫师那可是个老巫师,医术不弱。“他怎么说?”
那人说:“他只是叫我回家吃好,有什么没做的事情赶紧做。”
鬼师很惊讶,又仔细看了一眼,那村民留着寸头,额头很平滑。他冲那人招招手,示意他走近。那人穿过篱笆走到他面前,村民年岁还轻,额头上没有一丝皱纹,但在两眉之间,有条红色的梭子状的线,颜色很赤,就像人家唱戏专门画上去的。
那人说:“就是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天前忽然多出这么一个东西。而且它还每天都在变化。”
一般来说眉心发红是心经有热气,但像他这样子红赤得这么有规则的还是少见。鬼师凝视一会儿,问他:“有什么变化?”
那人说三天前,第一次发现时只是眉心有条赤线,别人还以为他是故意纹上去的,嘲笑他是戏子。第二天,那条赤线中间部分膨胀一点,第三天中间部分又膨胀一点,变得像纺织用的梭子的形状。
鬼师又问:“那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不舒服,就是觉得有点心慌。”原来铜锣寨一个上年纪的老头看到他额头后吓一大跳,劝他赶紧请巫师想办法。他去看巫师,没想到巫师说了那番话,心里就害怕起来,于是特意跑到通天寨请鬼师看看。“小师傅,你说,我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