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几个小伙子要求献血。
医院的病房里,赵母正给金凤喂药,姜德久端着饭盒走进病房:“小赵,该吃饭了,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
赵母看着姜德久说:“这些日子都是你来送饭,大妈真不过意,以后你就不用来送饭了。”姜德久笑着:“大妈,小赵是为救我丢了胳膊,我的命是她给的,只要需要,我这一辈子都会照顾她。”
几天后,宋大夫来通知说,金凤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姜德久忙前忙后的,把金凤出院的手续全办妥当,又找车把金凤送到家。幸福大院的邻居都来看金凤,乐天婶又直又实:“德久没媳妇,我看你就给他当媳妇,让他伺候你一辈子。”
姜德久笑着立马接话:“我正巴不得呢。”赵金凤红了脸:“婶子,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姜德久把赵金凤扶到炕上,盖好被子,对大伙说:“大家都回吧,这儿有我照顾。”赵金凤对姜德久说:“你也回吧,我不用任何人照顾。”姜德久怔了怔:“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有事让大妈喊我一声。”
不大一会儿,姜德久进屋来到赵金凤跟前:“小赵,你现在不方便,我想在咱们两家之间扯条钢丝绳,在我屋里那头拴个铃铛,你要有事就拽一下钢丝绳,我马上过来。”姜德久不一会儿就安装好了钢丝绳。
晚上,铃木加代对着镜子理了理妆,还抹了点口红,走出门去。她走到隔壁尚铁龙家门前敲门后轻声说:“开门,我有事情找你。”尚铁龙说:“有事明天再说吧。”
铃木加代坚持着:“我有要紧的事和你商量。”尚铁龙站在门后:“要商量明天到厂里去。”“厂长,你怕什么?我是和你谈工作的事。”“你还是回屋歇着吧,家里不谈工作。”
铃木加代就是不走:“我想和你说说快速炼钢的打算,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看来你是不用我帮你了。”“咳,你怎么不早说!”尚铁龙把灯拧亮了以后才开门,让铃木加代进屋。
凑巧,从加代敲门直到进屋,麦草都看到了,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心竟然猛跳起来。她看到尚铁龙家的灯光大亮,正准备走回屋里,刚一迈腿又停住。待了一会儿,麦草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透过窗户,她偷偷地看着尚铁龙的家里。她看到,铃木加代和尚铁龙正围着一张图纸说得很热乎。麦草顿生忌妒,随手把走廊里的电闸拉下。尚铁龙家屋里一片漆黑。尚铁龙来到屋外,见电闸被拉了,感到奇怪。铃木加代走过来说:“不用琢磨了,我知道是谁拉的电闸。”“谁?”“麦草还爱着你,我都看出来了。”
尚铁龙愣了一下,转身回屋披上衣服出门说:“光听你说不行,我到炉前比画比画去。”“那带着我去吧。”“你给我回家,睡觉!”尚铁龙说罢,下楼骑着自行车走了。
夜深了,尚铁龙在炉前比画着,他一个人举着钢钎在不同的角度忽而疾走,忽而停顿,如同着魔一般。他这是在练炉前“穿插作业法”,练得如醉如痴。
突然暗处传来鼓掌声。尚铁龙回头一看,是铃木加代。她说:“厂长练得真好,我看离成功不远了。”
尚铁龙关心地问:“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来干什么?”铃木加代笑着:“你练穿插作业法一个人不行,计算不好时间,我来帮你吧。”她走上前来,“我看了,你这个穿插作业的步法,有点像你们中国武术里的醉拳,要是喝两口酒再练,那就有境界了。”尚铁龙随口应着:“这个时候了,哪来的酒?”
铃木加代笑了:“嘻嘻,我带来了。”说着拿出一瓶酒,“当年我父亲炼钢的时候,就演习过这个步法,他就经常边喝酒边练,挺有心得,还对我说过。来,先喝酒。”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酒,在炉前练着“穿插作业法”的步法,酒瓶扔过来抛过去,二人忘情忘我,都有了些醉意。
夜已经很深了,两个人的演练总算有了结果。铃木加代看了一下表:“厂长,成功了,时间缩短了一大截!”尚铁龙很高兴,第一次对加代说出真诚却又略显苍白的话:“天快亮了,你陪我练了大半夜,谢谢你!”
铃木加代喜上眉梢:“厂长,我不喜欢你说谢谢,你为什么不骂我臭老娘们儿了?”尚铁龙很客气:“加代,以前对不起你,多原谅。”铃木加代一脸调皮相:“不,我喜欢你叫我臭老娘们儿。”
尚铁龙的“快速炼钢法”成功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尚铁龙唱着山东琴书,在厨房里又煎又炸,做了一桌好菜。他让金虎请他爸爸来吃饭,金虎跑下楼去,不一会儿,又一阵风跑上来:“我爸说他不痛快。”
尚铁龙一拍桌子:“净他妈说废话!他痛快了我能请吗?还挺要脸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要输得起赢得起,不要像个娘儿们似的小家子气!再去请,他不来,这么一桌子菜怎么吃啊?我哪能吃得下去啊?你告诉他,他要是实在不能来,我就打个包给他送过去。”
金虎又跑下去,片刻,他一阵风又跑上来:“我爸上医院去了,他还说,你的东西不好咽,肯定有辣椒面,他说吃了怕噎着呛着。”尚铁龙乐了:“怎么,他病了?我知道他得的一定是气鼓子病,没跑。”他向儿子解释,“就像气蛤蟆,这东西气性大,要是让人逮着就生气,肚子就会越来越大。你那个爸就是这号熊样的!”
这时,铃木加代端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来到尚铁龙家:“厂长,你的快速炼钢法成功了,我做了几个日本小菜,一块庆贺庆贺。”“应该庆贺,坐下吧。”
铃木加代很高兴:“厂长,咱们这个炼钢法,一旦在全公司推广,钢产量就会大大的提高,你的功劳很大呀。”尚铁龙笑着:“臭老娘们儿,没有你出山帮着我,我也不会成功,你的功劳也不小。我要向公司汇报,不能抹杀你的成绩。”铃木加代面色微红:“我无所谓,你要是有成就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尚铁龙问:“加代,我一直不明白,你一个日本女孩,也没当兵打仗,跑到中国来干什么?”铃木加代有些激动:“厂长,我的身世非常不幸,我从来不愿意对别人讲,别人也不愿意和我接触,我一直闷在心里,你愿意听我说吗?”尚铁龙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铃木加代动情地讲开了。她父亲在日本的时候就是一个优秀的炼钢工人,酷爱钢铁事业,他的酷爱也影响了加代。加代高中毕业以后,父亲坚持让她考了日本的钢铁大学。日本侵华以后,她父亲被征兵,后来战死在南京。他们一家被日本关东军骗到东北开拓团,后来弟弟被抽了兵,死在山东战场。苏军开进东北后,日本溃军逼着他们一起逃跑,眼看走投无路,又逼他们一家自杀,不服从就开枪射击,母亲为掩护加代死了。日本投降后,她无依无靠,就留在了中国。铃木加代望着尚铁龙说:“我痛恨这场战争,仇恨法西斯,我自愿留在这里工作,就有一个愿望,为建设新中国出力,用这种方式替日本的这场战争赎罪。”
轻易不动感情的尚铁龙这会儿也激动了:“臭老娘们儿,没想到,你是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好姑娘,对你的做法我很受感动。”
铃木加代眯着眼举杯:“厂长,我再敬你三杯!”“你已经喝得不少了,别喝了。”
铃木加代又倒酒:“要喝,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敬过这三杯酒,我还有话说。”“那我就不劝了,你自己有点数。”
铃木加代连干三杯酒:“厂长,技术无国界,知识无国界,感情也无国界,你不觉得我们的感情可以往前走一步了吗?”尚铁龙一下子清醒了,急忙摆手:“打住!赶紧打住!”
铃木加代醉眼矇眬,情感真挚:“尚厂长,你是我遇到的一个最有意思的男人,真的,你虽然对我有些粗鲁,可是你身上有一种东西在吸引着我,我摆脱不了……”
这时,麦草进来东张西望:“我看见我家的猫跑你家来了,我来找猫。哟,加代也在啊,还喝上了。小脸儿红扑扑的,猴儿屁股似的。”
铃木加代宽厚地一笑:“你说猫跑来了?没看见猫啊!”麦草冷着脸:“你们俩喝得五迷三道的,眼里都没人了,怎么还能看见猫呢?”说着在屋里寻找,弄得到处都是动静。
尚铁龙看着麦草:“屋里找遍了,没有,到别处找找吧。”
“我明明看见猫钻进你们家了,怎么会没有呢。”麦草拿起门旁的棍子,走进里屋,在床底下捅着,煞有介事好像找到了“猫”,“啊哈,在这里躲着呢,给我滚出来!”麦草教训着“猫”,“你这个偷嘴吃的东西,闻到腥气就来了,还要脸吗?多么远你都能跑来,你贱不贱?你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怎么偏偏往这儿跑?我再看见你往这儿跑,打断你的腿,叫你成了铁拐李!”
铃木加代的脸色渐渐难看了。尚铁龙看着她沉默不语。不料铃木加代淡然一笑:“请问,你家的猫是公猫还是母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