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门口贴了一副新对联,再扭头,见麦草屋里的灯还亮着,就忍不住走到杨寿山家窗外往里看。屋里,麦草守着一桌子菜和热气腾腾的饺子,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
尚铁龙叹口气,转身上楼,他推开门,看到屋里一派节日景象,拉了彩条、彩花,一桌子饭菜和饺子,椅子上搭着一件新做好的衣裳。他打开收音机,缓缓坐下,一个人吃喝,听着收音机里播放侯宝林的相声《买佛龛》,竟独自笑起来。
大年初一的早晨,大院里家家户户放鞭炮。尚铁龙下了楼,和大伙一起互道过年好,然后给麦草拜年。麦草望着他:“还没吃吧?就在这里吃饺子。”“不了,今天厂里还有坚守岗位的,我得看看去。”尚铁龙说罢,抽身走去。
谢廖沙也来给大家拜年了,他到处拱手:“过年好,没让老鼠咬?”姜德久笑:“谢廖沙,有你这么拜年的吗?”谢廖沙怔着:“边立明这样教我的,他说这是中国人的规矩。”大伙哄笑。谢廖沙请沈云霞到专家俱乐部去跳舞,边立明也跟着去了。
姜德久到赵金凤家拜年,见她还没吃饺子,就去厨房里忙活。吃饺子时,姜德久问:“金凤,你说,什么馅儿的饺子最好吃?”“什么馅儿的我都愿意吃,可自己包不了,要不是你,我过年饺子也吃不上。”金凤说着,神情黯然下来。
姜德久终于鼓足勇气:“以后我天天给你包饺子,我是说,你就嫁给我吧!”赵金凤表情平淡:“我知道你早晚要说这句话,这是不可能的。咱们厂的好姑娘有的是,我不适合你。”
姜德久表白:“金凤,你在我的心目中就是英雄,娶你做媳妇是我的梦想,你就答应我吧。”赵金凤摇头:“德久,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失去一只胳膊,会拖累你一辈子的。你不要因为我救过你,就觉得这一辈子欠我的。你对我不是爱,我不需要怜悯!”
姜德久被激怒了:“你是这样理解的?好吧,我和你没话可说了!”解下围裙走了。
中午,赵金凤要做饭,想不到烟道又堵了!赵金凤走出家门,只好去求姜德久。姜德久说:“按理说,邻邻居居的,这点小忙应该帮,可是呢,我一个孤男,你一个寡女,你家的烟囱堵了,大年初一的,我去给你疏通,这事传出去,多不好听。”“怎么不好听?”姜德久望着着赵金凤:“你寻思寻思,女的堵了,男的去疏通,好听吗?”赵金凤红了脸不语。
姜德久继续摆谱:“再说了,大年初一打烟囱,老人都说不吉利。你忍受几天吧,等过了正月十五,我给你好好调理调理。”赵金凤发愁了:“那还要等半个月?”姜德久一挤眼:“要不,你再回去试一试,说不定刚才是风向不对,这阵子又好了。”
赵金凤回家用蒲扇扇炉子,还是倒烟,实在无法做饭。她无奈又去求姜德久:“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谁爱说就说去;你也别那么多讲究,那都是迷信。就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姜德久摇头晃脑:“你要这么说,我再推辞就不够意思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去,不过我还没吃饭,给我窝两个鸡蛋,要红壳的,不管怎么说,这也算高空作业。”
姜德久搬梯子爬上又爬下,对赵金凤:“好了,回头再点火试试。”赵金凤看他走了,刚生火做饭,又是狼烟四起,被呛得直咳嗽。她跑出屋子,又去找姜德久。
姜德久听金凤说过,一瞪眼:“怎么?还是反烟?它敢!”“你去看看吧,比先前还厉害。”姜德久皱眉:“是啊?唉,刚才给你家打烟囱,没多穿点,房顶上风大,感冒了,阿嚏!”赵金凤又说好话:“德久,好事做到底,回头我给你煮碗姜汤,喝了发发汗就好了。”“也就是你,换了别人,好话说一大箩筐我也不会去。”赵金凤夸:“要不怎么说你是好人呢?”姜德久斜一眼金凤:“光好人有什么用?连媳妇都娶不上。好吧,我再去给你看看。”
姜德久又上房顶打烟囱了,赵金凤艰难地悄悄顺着梯子上了房顶,发现姜德久在她家的烟囱上放了一个瓦片,原来一切都是姜德久所为!赵金凤抓起一把烟灰,朝姜德久头上撒去,气愤地说:“好啊,姜德久,原来一直是你在捣鬼!你为什么要祸害我!”姜德久苦笑着:“金凤,我是想用这种方法多接触你。我喜欢你……”说着说着,他一下子把赵金凤搂在怀里。赵金凤先是闭着眼睛,旋又冷静地推开他,下了梯子。姜德久愤怒地说:“赵金凤,你有什么了不起,简直就是一块炼不熟的生铁蛋子!”
尚铁龙正在车间指挥生产,有人走过来告诉他,儿子在厂门口找他,有急事。尚铁龙来到厂门口,金虎跑过来喊:“爹,我妈病了,发烧!”
尚铁龙到杨寿山家,见麦草躺在炕上,满脸红潮,忙说:“都烧成这样了,还是到医院去吧。”麦草摇头:“就是感冒,宋大夫给我几片药吃了。”“吃没吃饭?”“过年的东西油腻,吃不下。”尚铁龙关切地说:“那我就给你擀面条,蘑菇木耳开卤,吃点清淡的。”
麦草看着尚铁龙笨手笨脚地擀面条,眼泪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她颤声道:“铁龙,多少年了,你这是第一回给我做饭吃。”尚铁龙鼻子一酸:“别扯这些了,我下午让沈大夫过来给你打一针。杨寿山回来,你和他好好过日子。”
麦草哭着:“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两个老爷们儿成天斗气,把气都撒在我头上,我跟着上多少火!”“我们斗我们的,你跟着上什么火?不会当光景看?”
麦草掏心扯肺:“你们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到了我手上、心里,我得把你们俩的斤两给分匀了。你俩知道我有多累吗?累死我了!”尚铁龙无语。麦草劝着:“铁龙,我说多少回了,你赶紧成个家吧,让我把这颗心放下,就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尚铁龙还是无语。
铃木加代正在打吊瓶子,麦草提着饭盒来看她:“加代,我给你包了饺子,素馅儿的,趁热吃了。”铃木加代吃着饺子,感激地说:“嫂子,谢谢你。以后,你一定要教我怎么包饺子。”麦草开门见山:“加代,你一个人过得够苦的,我看你对铁龙有意思,你们就一起搭伙过日子吧。”铃木加代愣愣地看着麦草,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麦草真诚地说:“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心话。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不对,都是嫂子不好。”铃木加代迟疑着:“可是你和尚厂长……”麦草一笑:“我都想开了。以前我心里是放不下铁龙,想一想也不对,我和寿山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就不该还有什么想法。我有自己的日子,铁龙也该有自己的日子。”
铃木加代感动地问:“你真是这么想的?”麦草说出真心话:“真的。加代,我打算帮着把你俩捏合到一块,他要是不成个家,心不会死,我的心也不踏实。你就听我的吧,行吗?”铃木加代望着麦草,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
这天,铃木加代在家里为自己过生日,包着寿司,尚铁龙来了,拎着一盒生日蛋糕:“加代,祝你生日快乐!”铃木加代惊诧地问:“我的生日你怎么知道?”尚铁龙笑着:“你是我的员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铃木加代感动地哭着把他抱住:“铁龙,你对我真好!”尚铁龙温和地说:“臭老娘们儿,放开,这像什么话!”
铃木加代说:“铁龙,我爱你,娶了我吧,我愿意永远做你的臭老娘们儿!”“加代,别这样,这是不可能的!”
铃木加代说:“我赶不上你们中国娘们儿吗?我会做一个好主妇,会洗衣服,会伺候男人,也会生孩子,不会比中国娘们儿生得少!我给你做烤鱼吃,烤明太鱼,我还可以给你做鲇鱼汤,香极了,真的!”“谢谢你的邀请,我吃过饭了。”尚铁龙转身走了。
铃木加代走出家门,来找麦草。她对麦草哭着:“嫂子,我怎么才能拴住他的心啊!我像一团烈火,可是他冰冷得像一块石头!”麦草狠狠地骂:“这个生铁蛋子,他究竟想要什么!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他!”
麦草来到尚铁龙家发火:“尚铁龙,加代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对你实心实意的,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往你怀里扎,你就是往外推,羞臊人啊?人家哪一点配不上你?你牛什么?”无论麦草如何叫骂,尚铁龙就是不吭声。麦草接着骂:“你成天架着个肩膀子,抽抽着鼻子,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似的,够死人!咱爹活着的时候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你这熊玩意儿,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死犟驴一个!哎呀妈呀,你活活气死我了!”
尚铁龙冒出一句:“全世界的人都气死了,你也气不死。你会扎猛子,气儿长。”
麦草没办法,只好回家来。她看着铃木加代哭得伤心的样子,又训又劝:“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哭!看你长得像个狐狸精似的,其实肚子里没玩意儿,看好的男人拿不下,还算女人吗?等着吧,我一定想办法,让他钻进你的被窝里!”铃木加代破涕为笑:“真的?”
麦草信心十足:“我想办的事,没有成不了的,你就等着吧!告诉你,以后脸上别抹得那么白,你们日本女人怎么回事?粉都抹到胸脯上了,中国的爷们儿不稀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