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上空无一人,只在尽头看见一个小小的餐厅,它的招牌破破烂烂,在风中摇曳。当时的他只想在又热又渴的情况下讨一杯水喝,却未料想会有这样的奇遇。
“要怎样才能找回原来的路?”客人问道。天色已晚,而他除了野营,原本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的。
“穿过那片蓝色的风信子花田,就能看到公路了,顺着公路就能走到城里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能遇到肯让你搭车的卡车司机呢。”女孩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杯碟,视线偶尔越过窗外的蓝天,仿佛看到很远的地方。
“城里……一定是很热闹的地方吧?”女孩喃喃自语着,一直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一丝寂寞。她端着碗盘,消失在厨房,夕阳透过窗框将她的背影映成一片金黄,不知为什么,这么热闹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有说不出的孤寂。
“她这样有多少年了?”客人轻声开口。
“嗯?”身侧的白胡子爷爷疑惑地开口,随即了然地点了下头,微叹口气。
“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在这世上,有一种病症,患这种病的人在年幼的时候与正常人一般无异,然而成长到一定年纪,却不再长大。当同龄人长高长大,声线越过变声期,开始甜蜜青涩的初恋,最后成家生子的时候,患病者的容貌身形却始终停留在童年时代,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如果他们的智慧也永远都停留在那个阶段,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然而上天的残酷在于没有给他们健康的身体,却给了他们健康的心智,甚至比旁人更敏锐更聪慧。于是世人异样的眼光,背后的指指点点,耳旁的窃窃私语,都成了一种缠绕终身的折磨。
也许正是这样,他们才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吧。
客人是见惯大风大浪、看多了生离死别的,原本对周遭的一切早已习惯波澜不兴,然而此刻却忍不住有些心酸,这样聪慧的女孩,如果能和常人一样成长,该是怎样一段灿烂年华。
“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体,现在也该是结婚生子的年纪了。”老爷爷说着,“山里虽然清静,却寂寞呀,有时十天半个月都遇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是啊,客人在心里感叹,因为寂寞而将所有的心情放在厨艺上,因为寂寞而将所有梦想融在每一份食材上,这每一道食物原来就是这个女孩的一个个遥不可及的梦。
客人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我该告辞了。”客人站起身,拿起搁在桌上沾满了泥浆和尘土的帽子,“要付多少钱?”
“不用不用。”老爷爷笑着摆手,“我们难得有客人,您还陪着我们说了这么会儿话,这些都是请你品尝的。”
“我会很怀念这里的汤。”跨出小饭店的门槛,客人有些遗憾地呢喃。如果不是有他人所托在身,他原可以停留再久些。可惜,只怕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欢迎您再次光临哦。”紫衣女孩遥遥地对着远去的背影挥手。
风信子们在夕阳中摇摆身体,像天空一样蓝的身影仿佛在说“再见,再见…… ”
“希望你们会喜欢我的礼物!”突然,客人转过身,大声朝他们喊着,然后大步走了,很快消失在风信子花田中。
“真是个奇怪的客人呢。”白胡子爷爷沉吟道。
“是啊,他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呢?”紫衣女孩偏头想着,视线落在了门廊的角落中。那里搁着一只竹编的篮筐,这可不是属于她们店里的东西。
是什么呢?爷孙俩对视了一眼,好奇地走了过去。
这是个半米见方的篮筐,用极细极细的竹丝编织而成,又轻又韧。
“好巧的手艺。”女孩轻轻感叹,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呢。
篮筐上面覆盖着一层粉红的绒毯,女孩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又绵实又柔软,应当是最上等的羊绒才是,在绒毯的边角处还有用金线绣的一个小小的繁复图案,好像是几种奇形怪状的动物,看不真切,应该是某个高级品牌的商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