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整个上午我都在忙着看衣服的接缝,量上衣的尺寸,而凯丽则在家忙着她的日常事务。她先让简娜吃早饭,帮她洗完澡,穿好衣服,然后就开始准备玛丽的早餐。她煮了个荷包蛋,在上面加了块饼干,又往上浇了点沙拉酱,接着她从炉子上拿起刚烧开的水壶,泡了一杯薄荷茶,然后把所有这些都放在一个大托盘上,端到餐厅的桌上。
凯丽接着冲客厅喊道,“玛丽――,来吃早饭吧。”
接着她又回到厨房,在洗碗槽里放满热肥皂水,开始刷盘子。过了一会儿,凯丽擦干手,到餐厅去看玛丽是否还需要加点什么,可是却发现玛丽压根就没来吃早饭。凯丽又到小书房看了一眼,也没人,只有那本圣经还原封未动地躺在架子上。她又检查了门厅里的衣架,玛丽的大衣仍然挂在那里。最后,凯丽只好走到玛丽的卧室门前,轻轻敲门。“玛丽,你的早饭好了。”
没人应声。
凯丽慢慢推开门,窗帘还未拉起,屋子里悄无声息,漆黑一片,但她还是看清了床上被单下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形。凯丽惊恐万分,大叫起来,“玛丽!玛丽!”边叫边扑到床边,用手捧住玛丽的面颊。玛丽的身子是暖的,还有浅浅的呼吸。凯丽抓起电话,叫了救护车。她向窗外一望,发现史蒂夫的车还在,于是飞奔过街,使劲拍打着史蒂夫的家门。史蒂夫应声而出,一眼就从凯丽的表情中猜到出事了。
“怎么了?”
“快,快,玛丽她不行了。”
史蒂夫随着凯丽飞快地上楼,来到玛丽的房间。老妇人仍然不省人事。
“玛丽,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史蒂夫!”
玛丽的眼睛微微睁开,但根本没有力气说话。见此情景,凯丽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窗外远远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凯丽赶紧出去,带领医护人员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玛丽的卧室。他们把玛丽放在担架上抬上了救护车。凯丽则带上简娜,开着玛丽的车跟到了医院。我赶到的时候,凯丽和医生正站在玛丽的病房前。凯丽给我一打通电话我就从店里赶来了。
医生告诉我说:“她迟早会这样的,她能挺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在那个瘤子已经开始影响大脑的正常功能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她走得舒服些。我知道这么说也许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们真的尽力了。”
听到这话,我搂住凯丽。凯丽问医生,“她会不会很痛苦?”
“不,我本以为她的头痛会更剧烈一些,但是实际上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头痛可能时断时续,频率会加剧。她今天下午开口说话了,但是不知道她还能维持多久。”
我插嘴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睡着了。我给她吃了安眠药。来医院的这一路上真够她受的。”
“能看看她吗?”我问。
“还是不要吧,现在她最需要静养。”
那天晚上,缺少了玛丽的大宅里显得格外空旷,我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寄人篱下。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餐桌上几乎没人说话,吃完饭大家都早早歇息了,希望睡眠能够驱走这种怪异的感觉。然而,连我那已经习以为常的怪梦似乎都受了这氛围的影响,梦中的音乐也变了味道,传递着一种陌生却又明显的压抑感。不知是音乐真的变了调,还是我受了白天事件的刺激,自己的想象力发生了变化,那音乐就像海妖塞壬的歌声一般难以抵挡,又把我引上了阁楼,拿出圣诞盒子里的第二封信来读。
1916年12月6日
我亲爱的,
又到圣诞节了。多么欢乐祥和的节日啊。可是我的心还是空了一大块。他们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创伤,可是就算伤已经好了,伤疤却还在,时时提醒我那曾经的痛苦。我的爱,记住我永远爱你。
星期日。圣诞前夜。雪越下越大,湿漉漉的,到了下午,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史蒂夫如约到来,和我在屋前的台阶上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