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百日新政

恐惧本身

几年后，在被问及丈夫就任总统期间最值得纪念的时刻时，埃莉诺并未提到珍珠港事件，诺曼底登陆或三巨头峰会这些大事，而是提起了就职仪式。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当天最惹人瞩目就要数就职演讲了。几十年来，历史学家都认为这篇演讲稿由雷?莫利撰写，罗斯福只是挂名而已。但是，很可能如他本人所称，这篇讲稿的主要作者就是罗斯福。

早在1932 年9 月（大选举行的6 个星期前，也即宣誓就职的6 个月之前）， 罗斯福便开始酝酿他的就职演讲。自加入《哈佛克里姆森报》之日起，罗斯福就梦想成为一名作家。在受脊髓灰质炎折磨的那段残酷的日子里，他重拾了作家梦，甚至还写了几篇书评。有几次他打算坚持写日记，但是常常在强迫自己开个头之后就放弃了。即便如此，他依然怀抱这个理想。还是州长时，他曾写信给《纽约时报》的阿瑟?克罗克，说有个算命人曾说写作是他的“专长”。他说这是“一生中第一件让我真正感到自豪的事情”。

民主党的一流写手查理?米切尔森认为，罗斯福是他所知最好的造句家。毫无疑问，他的无数名句，如“我的朋友们”、“我们蒙受耻辱的一天”、“四大自由”等，皆出自他自己的手笔。和温斯顿?丘吉尔、罗纳德?里根一样，罗斯福更喜欢朗读已经写好的讲稿，而不是发表即席演讲。这表明演讲稿的写作过程是他政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和经常独立创作的胡佛不同，为罗斯福检查草稿并提供建议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讲稿的来源经常惹人争议。

1932 年9 月，针对总统就职首次演说的讨论终于拉开了帷幕。在旧金山的皇宫酒店，罗斯福和莫利进行了长达3 个小时的谈话。罗斯福的头脑经常要等到晚上才能迸发活力。他告诉莫利，1933 年3 月他将面临和战时很类似的非常时刻。所以，他将展现比较强硬的领导风格。他提到了林肯，后者曾在1861 年扩大总统权限以满足非常时刻的需要。很难想象罗斯福在经济略微好转时却表达了这样的想法。而且，还在竞选期间他就已产生了如此极端的念头。

在竞选的间隙，莫利都没时间写作演讲稿。直到2 月4 日，罗斯福要登上努尔马哈号开始旅行时，两人才又针对此次演讲作了交谈。当时，莫利作了些粗略的笔记，上面列举了罗斯福提到的关键词：“银行家”、“好邻居”、“遵纪守法”。这些想法都出现在了最终的手稿中，但是其他的主旨，譬如“十条”( 根据伍德罗?威尔逊著名的十四条和平纲领演变而来) 和“独裁”（这个蹊跷的主题未被详细阐述）则被放弃了。莫利还草草记下了“让他们不好过”之类的想法，但是这一点得等哈里?杜鲁门上台后才能实现。正当罗斯福在文森特?阿斯特的游艇上享受旅行时，莫利却在巴纳德的大学办公室写了两天的草稿。之后，2 月27 日，他带着准备好的草稿去了海德帕克。当天晚上，罗斯福、莫利、米西?莱汉德以及一个家庭速记员在一起共进晚餐后，便回到图书馆开始彻夜修改演讲稿。根据莫利当晚的笔记，时值晚上9 点，火焰跳动的壁炉旁边，罗斯福坐在折叠小桌旁的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本纸簿，仔细地阅读着莫利的草稿；莫利躺在旁边的长沙发上。接到威尔?伍丁和科德尔?赫尔打来的电话后，罗斯福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和他们讨论银行业危机的问题。突然，他问莫利：“‘收回’怎么拼？”莫利说，当时还是候选人的总统无疑想起了前一年夏天芝加哥机场的提名演讲稿之争，所以，他表示最好是由自己执笔。罗斯福说，如果第二天早上路易斯?豪到了海德帕克后还没看到罗斯福手写的草稿，那就“奇了怪了”。罗斯福和莫利用了两个小时反复推敲每一句话和每个单词。两人的交谈不断被罗斯福对他所尊崇的建国者和总统的思索打断，这是唯一一次对罗斯福提及前任总统的记录。他认为，本杰明?富兰克林是“肤浅的”，托马斯?杰斐逊则是“最好的”总统_。他谈到了西奥多?罗斯福广博的学识，而且，显然他自觉与伍德罗?威尔逊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有着某种“艺术特质”。在谈话结束后，莫利起身把最初的草稿扔到了壁炉里，“这现在是你的讲稿了。”他这样对罗斯福说。

萨姆?罗森曼1952 年的回忆录引发了一场荣誉之争。他写道：“这是为数不多几次由总统亲笔创作原始草稿的演讲之一。”罗斯福就职后的第3天 1933 年3月25 日就职演讲原稿于1933 年2月27 日星期一将在海德帕克完成。我大概晚上9点开始工作，凌晨1点半结束。随后的草稿中有诸多细小的变更，但最终的定稿实际上和原稿出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