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大功臣蒋梦麟(3)

胡适和他的朋友们(增补本) 作者:智效民


2、教育与和平

蒋梦麟留美期间,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因此他对战争与和平有过深入的思考和体会。1919年他学成回国后,曾撰写《和平与教育》,其中涉及到教育的本质等问题,可以视为其教育思想的代表作。

文章开门见山说,所谓和平,是正义的同义词。有正义就有和平,倘若正义扫地,虽然没有战争,也不是和平,而是一种苟且偷安。从这个角度来看,统治者标榜的我国人民素以?好和平著称,其实是为“所谓牧民政治”开脱。因为在专制制度下,老百姓仅仅是一群羊:羊肥了,牧人就会杀而食之,于是就出现暴政;暴政日久,必然会导致羊瘦,于是牧人就继续放牧,推行仁政。这就是中国历史一治一乱的根本原因。

蒋梦麟认为,要改变这种“羊肥而食”、“羊瘠而牧”的循环,就必须推行民主政治。他指出,牧民政治的反面是平民主义政治或曰民权主义政治。这种政治的目的是要增进平民的能力和知识,使每一个人都养成健全的人格。只有这样,社会才能不断进步,和平才有真正保障。从这个角度来看,日?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打败了中国和俄国,是因为中俄两国没有平民主义的民主政治。德国向世界宣战,最终归于失败,也是因为他们的政治制度没有美国和其他协约国优越。因此他认为:“强国之道,不在强兵,而在强民。强民之道,惟在养成健全之个人,创造进化的社会。”所谓教育,就是为了“达此和平目的之方法也。”(《蒋梦麟学术文化随笔》,第9-10页)

紧接着他指出:中国的教育,是牧民政治的教育;要改为平民主义教育,必须从三个方面去努力:第一,要“养成独立不移之精神”,改变过去那种萎靡不振、依赖成?的恶习。第二,要“养成健全之人格”,改变以往“好学者读书,读书愈多,而身体愈弱”的传统。第三,要“养成精确明晰之思考力”,改变平时“凡遇一事,或出于武断,或奴于成见,或出于感情”的毛病和喜欢用“差不多”来判断事物的习惯。(同上,第11-13页)

在这篇文章中,蒋梦麟还分析了中国社会进步应该采取的三项措施:一要改良起居,二要修筑道路,振兴实业,三要奖励并推进学术。他认为前两项属于物质方面的改良,比如生活在臭水沟和猪圈的孩子,只能是“皮黄骨瘦,精神疲倦,作事萎靡”;后一项则属于精神领域的进步。他说:“学术者,一国精神之所寄。学术衰,则精神怠;精神怠,则文明进步失主动力矣。故学术者,社会进化之基础也。”(同上,第15-16页)但是,由于我国在学术方面历来有漫无系统、重视应用、专重古文等三大弊病,致使学术研究不是出于兴趣,而是为了应用。这种主次颠倒、源流混淆的做法,遏制了学术的创新能力。

为了进一步说明如何才能推动学术进步,他还用经商和做人作比:“夫对于金钱不忠实,不可以为商。对于行为不忠实,不可以为人。对于知识不忠实,其可以言学术乎?”(同上,第17页)因此?“欲求学术之发达,必先养成知识的忠实。”养成对知识的忠实,是做学问的最基本的要求。胡适所谓“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也是这个意思。  在这篇文章的结尾,蒋梦麟总结道:“……以正义为先导,以养成健全之个人进化的社会为后盾,张旗鸣鼓动,勇猛前进,此即所谓为和平而战也。战而胜,则平民主义由是而生存,真正和平由是而永保。和平与教育之关系,如是如是。”(同上,第17-18页)

3、职业与文化

蒋梦麟留学归来,遇到中华职业教育社成立。倡导职业教育是当时很有影响的社会时潮之一,面对这一思潮,蒋梦麟非常冷静。他认为职业教育固然需要,但如果以为除了职业教育之外就没有其他教育,或者说所谓教育就是职业教育,那就大错特错了。

为了纠正这种错误认识,他写了《教育与职业》、《职业教育与自动主义》等文章。他指出:教育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国家有问题,故有国家教育。社会有问题,故有社会教育。个人有问题,故有个人教育。职业有问题,故有职业教育。”如果有关问题不能解决,那就是教育的失败。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职业教育,不过是教人“操一技之长而藉以求适当之生活也”。但是,一个国家或一个社会在职业问题之外还有许多问题,它最终还需要通过文化教育来解决,这就是普通学校应该承担的功能。因此职业教育并不是教育的全部,而是其中一部分。所以他认为,“学校非专为职业而设,举学校而尽讲职业教育,则偏矣。”(同上,第22-23页)

对于类似偏颇,蔡元培也多有提醒。比如1920年10月,蔡先生应《法政学报》的邀请,为该学报创刊一周年致词说:“从前法政大学,大抵都是用一种官僚教育、职业教育。他们的旨趣,就是要学生不请假、把讲义背得熟,分数考得好,毕业后可以谋生便罢了”。这种“职业学校,是专为毕业?后得饭碗的,确无研究学理之必要。”如今你们办《法政学报》至少有三个好处:第一,可以提高学生研究学理的兴趣;第二,可以引发学生求新的思想;第三,可以使学生养成“非自利的公德心”。所有这些,都有利于摆脱“职业教育的恶习”(《蔡元培全集》第三卷第462-463页)。随后,他赴欧洲考察,途经新加坡参观一所中学时,又做了题为《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讲演。他说,职业教育好比房屋,普通教育好比地基,倘若等到高屋建成,才发现地基不稳,就来不及了。他认为,普通教育的宗旨,并不仅仅是让学生变得“有用”,而是要让他们“(一)养成健全的人格,(二)发展共和的精神”(同上,第474页)。由此可见,蒋梦麟和蔡元培对教育的理解是完全一致的。

另外,蒋梦麟还把职业界分为“自动的”和“机械的”两种人才。前者具有远大的目光,进取的精神和“事事图改良,著著求进步”的作风;后者则是只“具一艺之长,精一部分之事。人先提倡,我能随之”的人(《蒋梦麟学术文化随笔》,第25页)。他提出高等专门学校要培养自动人才,使之成为工业社会的领袖,中等职业学校则应该培养机械人才,为工业社会培养优秀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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