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暗的牢房中，丹诺端详着对面的这张面孔：一张苦行者的大嘴，倔强的下巴，长长的阿尔萨斯人的鼻子，清澈明亮的蓝眼睛，宽大的前额，光秃秃的头顶，脑后稀疏地长着一团乱蓬蓬的头发。“也许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生活着一位比尤金·戴斯更仁慈、温和、慷慨的人，”丹诺总是这样说，“但这样的人我从来没看见过，更没读到过，也没听说过。”

丹诺和戴斯在很多方面具有共同点，看起来他们俩简直就像亲兄弟一般。戴斯来自印第安纳州泰尔浩特商贸区广漠的拓荒者居住区，他父亲也曾在家中的客厅里经营一个小杂货店；他们的母亲都勤劳能干，讲求实际，父亲都是书虫、学者、理想主义者、梦想家。尤金中间的名字叫维克多，是为了纪念全家的偶像维克多·雨果而起的，而丹诺从6岁起就被灌输了西塞罗① 和维吉尔② 的作品，戴斯也愉快地从书本中，从雨果、伏尔泰和潘恩③ 的作品中汲取过文学知识。两个人都是理性的无神论者，戴斯在泰尔浩特神学校念书时，有一个学期考试时他的拼写成绩全班第一，为此老师送给他一本《圣经》，扉页上写着：认真阅读，照《圣经》说的去做。“可我一样也没有做到。”50年之后戴斯这样说，而丹诺78岁时仍然在向中西部狂热的听众宣扬怀疑主义和不可知论的好处。两个人说话都温文尔雅，都不会为金钱所动。

现在这样的两个人正紧挨着坐在监狱的一张长凳上，两脚悬空，以免遭到脚下窜来窜去的老鼠的袭击。在美国历史上，再也没有什么人会像他们两个人这样，将会遇到那么多势不两立的对手，会遭到那么多来自新闻界、宗教界和教育界同仇敌忾的诬蔑和诋毁，会招致那么深的仇视——总是由于同样的原因。除此之外，两个人还将遭受无休止的迫害，忍受辛劳、疾病和忘恩负义所带来的痛苦，但是两个人却都很长寿，生活也过得非常有意义。

“克劳伦斯，晚上回去睡个好觉，别为我担心，”戴斯说道，当事人反倒安慰起他的律师来了，“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即使这次出了问题也没关系，还有下次呢。”

随后几天，为了让戴斯获得保释，丹诺费尽了心机。与此同时，政治和经济阵线上的斗争还在继续着。克利夫兰总统和奥特盖德州长通了信，但双方的措辞都很严厉。最后，克利夫兰总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给奥特盖德发了一封短函：“我仍然坚信在紧急事件的处理上我既未超越权限也未超越职责范围。我以为在目前公众情绪失控的危难情况下，方方面面的负责人最好停止争论，尽快采取实际行动以恢复法律的尊严，保护生命和财产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