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取过东西下楼,见庭院树旁新搭了个石架,搁着条两米多长凹石,半坑积水。
“这是什么?”
陈阿姨上前说:“听讲这原先是个马槽。”
“好好的,怎么想了这出,夏日里积水养蚊子。”不用问,准是那位大小姐的主意,杨紫皱眉暗想。
“可小姐说放着好听雨声。”陈阿姨讷讷地说。
院子里种着高大香樟,树下玉簪娇莹,幽香四溢,引得蝶飞蜂舞。
杨紫抬起头,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有些刺目,她不得不半眯着眼,嘴里嘟囔了句:“这马蜂窝怎么还在,留神蛰了人,不是叫人来端了么?”
“人来过,叫小姐回了。”陈阿姨偷瞥她一眼,越加低声。“小姐说这是原生态。”
杨紫听她说得一愣。
偶有风过,树间悉悉索索物什坠下,落在她身上。
杨紫慌往一旁跳开,弹去肩头落物。“这是什么呀?还不到秋天,就开始掉了,好好的园子像落了一地的毛毛虫,恶心死了。”
陈阿姨看了看香樟旁的那棵树,认真道:“那只是棵野树,可先生说这是小姐小时候亲手种的。”
宋恩慈才入铁门就听到陈阿姨在和人说话。
陈阿姨先看到她,招呼后忙走了开去。
杨紫抬起头来,笑着说:“是恩慈回来了?快进来啊,我正要走呢。”
宋恩慈看了她一眼,她说话倒已像是这家主人,自己反倒成了个客人。
她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客气而生分。
杨紫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冷淡,收起了笑,又一想她终归是他的妹妹,自己日后的小姑,心下又不由得有些泄气,转身走了。
宋恩慈低头入内,一点也没留意她的离去。
空无一人的庭院,老树伴着蝉鸣静静伫立,灌木丛中,长棚廊下,荼蘼枝叶稀疏,花蕾纤幼。
阳光越来越烈,宋恩慈坐在窗下,窗户大敞,满额满背慢慢地渗出了汗珠。
电话铃响,等了会,宋恩慈起身接过。
“嗯,在家呢。”
“现在过来?好。”
宋恩慈搁下电话,走去盥洗间,打开水龙头,水还带着温热。
她半趴在大理石盆阶上,脸慢慢凑下,低些,再低些,直至整张脸浸入。
渐渐呼吸困难,身子却轻盈起来。
“小姐?”
宋恩慈蓦然惊醒,猛将头抬起,眼里进了水,一时睁不开。
李妈讪讪道:“小姐,楼下来了工程队的人,说有急事回。”
“你让他上楼,再和蒋妈说声,我和先生都不回来用餐。”宋恩慈取过干巾,走了出去。
“我听工人讲你指定的材料也太苛刻了。旧家具的修补一定要海南黄花梨老料,艾青石非房山石窝的不要,连桐油还要特跑到四川广元去亲榨,这些倒算了,好歹总是国内折腾,可还有那么多的灯饰、软包要从意大利转运。这工期无论如何是完成不了的。”男子上楼抱怨着说。
“你先回去吧。”宋恩慈边说边走入衣帽间。
男子一愣,紧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