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御花园里花叶繁茂,风里浸透浓郁的花香,五岁的落尘旭和四岁的落尘辉在宫女、内侍的陪同下互相追逐。
嬉笑中一只透明的黑色大鸟张着阔大的翅膀从头顶掠过,阳光穿越它的身体,使它看起来只是个淡淡的影子。
落尘旭气喘吁吁地指住大叫:“黑鸟!黑鸟!我又看到了!”
落尘辉抬手遮在眉毛上梗着脖子看了半天,很不服气:“你又眼花了吧。”
落尘旭追着宫女、内侍们问:“你们有没有看到?”
“这 ”大家迟疑地对视一眼,最终一致地摇了摇头。
“唉 ”落尘旭失望地叹口气,麋鹿一般温顺的眼里浮起些忧郁。
“来玩啊来玩啊。”落尘辉又蹦又跳,一出生就身体结实的他总是这么精力充沛,一群人又热闹起来。
落尘旭没有弟弟那么好的体力,玩一会儿歇一会儿,有时候望着天空发一会儿呆,呆完了正要从草地上爬起来接着玩,忽然看到花丛里有雪白的一团绒球、竖着长长的耳朵的白兔抖
着唇边的短须望过来。
它的眼睛如同红色的水晶,顿时又怜又爱。
他悄悄爬过去,绒球似的小兔子看到他过来,忽然一跳朝远处跑去,落尘旭急忙去追。
小兔子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还会停下来,可不论落尘旭怎么追总会隔着不长不短一段距离,沿途也碰不上一个人来帮他,去的地方倒是越来越冷僻。
小兔子跳进一扇拱门,朝左一拐没了踪影,落尘旭看着斑驳开裂的墙壁有点犹豫。
墙壁的另一边站着角错,小兔子在他脚边变成一张纸,他捡起来朝掌心里一揉,五指一张,掌心里空空如也,然后堆着满脸笑容不紧不慢地由拱门后转出来,落尘旭高兴地跑过去,问他:“角错角错,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白白的小兔子跑过去啊?”
角错故作惊讶:“兔子?好像朝左边跑远了。”
“那你带我去找。”落尘旭抓住角错的手朝拱门里拖。
“等一等,我还有些话没说完呢。”角错拉回落尘旭,慈祥地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疑惑的双眼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和你家人不同啊?”
落尘旭想了想,点头:“他们都很结实、很健康,可是我很瘦,身体也不好。”
角错微笑:“对,你跟他们不一样,正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以后你的父兄都会死在你手里,你会亡了你的国家,你懂吗?”
落尘旭使劲摇头,又缓缓点头。
角错怜悯地抚摸他的头:“你相信吗?”
落尘旭低下头,过了会儿,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角错的笑意加深,语调变得缓慢虔诚:“相信我,这是你的宿命,但要忘记我们今天的相遇,也不要把你的宿命告诉别人,只要记住你该记住的就行。”
有鹅黄的光自他手背升起,光芒中乍然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由左至右旋转一圈后消失,他抽回手,走开,落尘旭站在原地哭泣。
落尘旭抹着眼泪边哭边走,没头苍蝇似的寻找回去的路,不小心反了方向,抬头看去才发现越过了拱门,拱门那边一片荒地,疯长的草木从没人修剪过。
不远处竖着高大的一堵石墙,墙上找不到门窗,更猜不透墙里会有什么,落尘旭既害怕又好奇,走过去抚摸那些冰凉的巨大条石,走了那么久,又痛哭了一场,落尘旭疲惫地靠着墙壁坐下来,抱住自己膝盖,渐渐有些打盹。
沧海去厢房后的井里打水,井轴沉重,他转得满身汗水好不容易才把两桶水打满。
他靠着井台休息时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围墙上划过,忽然发现十几步远的墙面上,青苔正逐渐干燥、脱落,露出下面的条石。
干燥脱落的范围缓慢而坚定地扩大,长成小小少年的沧海紧张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慢慢走过去,担心这石墙上会不会突然钻出个什么来。
等了很久,露出条石的范围停止扩大,其他什么情况都没有,沧海举起石头,鼓了鼓勇气,猛一下砸上去,砸出“空”一声脆响,余音嗡嗡绕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