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花了很久也没有明白自己在哪里,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我和衣躺在一张躺椅上,四周很黑。因为热,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衬衣粘在背上,很不舒服。
慢慢地我明白过来我喝醉了,在Zanana。可我没有急着坐起来,而是等到眼睛逐渐地熟悉了黑暗才向四下里打量。我相信这屋子里还有别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却不惊慌。也许是空气里浮动的栀子花的香气,也许是黑暗里温柔的呼吸声,也许只是我对沉星的那一片信任。我不知道。我慢慢坐起来,然后觉得仿佛有一百个锤子正在砸我的头,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灯亮了,一个女人穿着睡衣走过来,把一杯东西递给我,“喝下去。”
我喝一口,是朗姆酒。
这是真正的酒鬼才知道的治疗宿醉的偏方,这杯酒就叫还魂酒。我再喝一口,皱眉道:“年份不够。”
穿睡衣的女子当然就是沉星,她冷着脸把酒杯从我手里拿走,仿佛懒得理我。
我继续追问:“那个女孩子呢 '
沉星“哼”了一声,“你倒真是一个女侠。”
我笑,“除暴安良本来就是律师的责任。”
沉星笑笑,“请你再睡一会儿,早上才好继续除暴安良。”
我不屈不挠,“那个女孩子呢?”
沉星叹气,“你还要去救别人?晓风的酒量很好,喝了点水就自己叫车走了。”
我跳起来,随即又“哎哟”一声抱住头。我的头真的很疼,就像一百把锯子正在乱锯。我一把夺过杯子把那酒一饮而尽,然后才白眼道,“你认识她?”
沉星的脸有点红,“呃,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我继续指出,“可是你不肯自己帮她,还要我去。”
沉星叹气,“她怎么肯对着熟人说?凯辰你太天真。”
我沉默。我明白她说得对,可是我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现实,于是我闷闷地躺回去,继续问道:“那她说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沉星叹口气,把杯子拿开,“她妹妹也挺不容易的,非常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不过被一个看上去很体面的男人给骗了,结果伤心之下就出走了。”她帮我把毯子拉上,“这是我家,你放心睡,早晨我叫你。”
我“嗯”了一声,开始觉得困倦。那个晓风的故事慢慢离开我,我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安详。沉星关了灯,我在黑暗里慢慢地听着钟表的嗒嗒声和沉星的呼吸声,一会儿就又朦胧睡去。
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比如我曾经试过相信朋友,又比如我曾经相信有人会收养我,会爱我。现在我不知道我的现实是来自智慧还是来自习惯,我所知道的是五点半钟,我醒了。
天色正是接近黎明的时候,我在沉星的咖啡桌上压了一张纸,写了三个字:“我走了”。
沉星不是我的朋友――我信任沉星,也是因为她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谢谢她,因为我知道她不在乎,也知道我不必。在这个城市里,我们这些不是朋友的女人会互相照顾,我们彼此不会袒露心声,但是会相互守望。我们只有彼此。
启明星渐渐淡去,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在寂静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清晨的空气凉沁沁的,像一匹丝绸一样滑过。这个世界纵然千般不好总还是美丽的,只可惜纪允泽已经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