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我的手,手倒不是传说中冰冷的。但是她就在我面前渺渺的消失。
我大声叫:“妈妈!妈妈!”
我睁开眼睛,我魇着了。
辛普森听到我的声音,轻轻敲门:“姜小姐,姜小姐?”
我高声问:“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辛普森诧异的答:“你没看钟?”我随手拉开窗藤。“晚上?”
“不,是早上。”可不是天正亮着。
“我的天。”我说:“上课要迟到了。”
“姜小姐,你有客人。”
“如果是勖聪慧或是宋家明,说我没有空再跟他们说话,我累死了。”
“是勖家的人,他是勖聪恕少爷。”
我放下牙刷,一嘴牙膏泡沫,跑去拉开门。“谁?”我的惊讶难以形容,一个精神病患者自疗养院逃到这里来,这罪名我担当不起。
“勖少爷。”辛普森说。
“老天,”我马上用毛巾抹掉牙膏,披上晨褛。“他看上可好?”我问。
“很好,疲倦一点,”辛普森陪笑,“任何人经过那么长的飞行时间都会疲倦。”
“聪恕?”我走进会客室。
他坐在那里,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他看上去气色很好,一点不像病人,衣着也整齐。身边放着一整套“埃天恩爱格纳”的紫红?皮行李箱子。
“你好吗?”他趋向前来拥抱我。
我拍着他的肩膀。“你是路过?”我问。
(祝英台问梁山伯:“贤兄是路过,抑或特地到此?”)
“不,”聪恕答:“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自香港来?”我结巴的问。
“当然。”他诧异。“我在信中不是通知你了?该死,你还没收到信?”
“是的。”我拉着他缓缓坐下,“我还没收到信。”我打量着他秀气的脸。“你这次离开香港,家里人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他们知道?”他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小孩子。聪慧来去自若,她几时通知过家里?”
“但你不同,”我说:“你有病,你身子不好。”
“谁说我有病?”聪恕说:“我只是不想回家见到他们那些人。”
“聪恕,家明与聪慧都在伦敦,你要不要跟他们联络一下?”我问。
“不要。”他说:“我只来看你。”
“但他们是你的家人――”
“小宝!”他不耐烦起来,“你几时也变成这种腔调的?我简直不相信。”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得换衣服上课去了――”
“小宝,陪我一天。”
“不行,聪恕,我读书跟你们读书不一样。我是很紧张的,失陪。你休息也好,看看书也好,我三点放学。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里的下人。”
我上楼去换衣服。
“小宝!”他在楼下懊恼的叫道:“我赶了一万哩路来看你的――”
“一万哩路对你们来说算是什么?”我叫回去,“你们家的人搭飞机如同搭电车。”
换好衣服开车到学校。第一件事便是设法找宋家明。宋家明并不在李琴公园的家中,聪慧也不在,几经辗转,总算与家明联络上。
我说:“宋先生,你马上跟勖先生联络,说聪恕在我家中。我不能担这个风险。”
家明吸进一口气――“你,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你最好请勖先生马上赶来。勖先生此刻可在英国?”
“在,我马上通知他。”
“好的,我三点钟才放学,希望我回家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我说:“那个地方是我住的,我不希望勖氏家族诸人把我的住宅当花园,有空来逛进逛出。”
“姜小姐,这番话对我说有什么用?”他语气中带恨意,“我只不过是勖家一个职员。”
我一怔,随即笑起来。“不错,宋先生,我一时忘了,对不起。”我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