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听。
我滔滔不绝地倾诉,有时不自禁的流下泪来,每次回家,都舒服得多。
两星期之后,勖存姿回来。我在飞机场接他。
他一见到我便说:“带我去见聪恕。”脸色灰白。
我陪他上车。不出声。
“只有你知道聪恕在哪里,他在哪里?”勖存姿问。
“你不适宜见他。”我说。
“他是我的儿子!”
“他逃不了,他会回来。”
“让我见他。”
“我不会带你去!”
“没有人违反我的命令。”
我厌倦地说:“杀掉我吧,我违反了皇上的命令,对不起,我这次不能遵命。如果你相信我,那么把聪恕交给我,在适当的时候,他会来见你。”
“他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怎么样。谁给你提供错误的消息?”
“错误的消息?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因为你在这一年内见过太多的死人病人,我不相信你的心脏可以负荷。”
“他是我的儿子。”
“是你老子你也帮不了他。”
“你帮得了?”他暴怒。
“比你总好一点。”
“喜宝,你以为我会永远找不到聪恕?”
“你可不可以停止炫耀你的权势?如果你能找到每一个人,为什么你找不到勖聪慧?”
勖存姿一个耳光打过来。他用尽了他的力气,我一阵头晕,嘴角发咸。
他别转头。我自手袋掏出手帕,抹干净嘴角的血,我的嘴唇肿了起来。
我平静地跟司机说:“停车。”
司机已经惊呆了,闻言马上把车子停下来。
我推开车门下车。
到什么地方去,我茫然的想。先喝点酒罢。我走进一间咖啡店,叫一杯水果酒。
回去吧,我告诉自己,终归要回去的,我不能离开他。在这种时候我不能离开他。我付酒账。出去叫计程车。回香港还没有坐过计程车,只觉得脏与臭,我离开现实的世界已经长久长久,我的老板只是勖存姿。
车子到家门口停下来,辛普森追出来,“姜小姐!”
“勖先生怎么了?”我温和的问。
“急得快要疯了,幸亏你回来,不然我们真被他逼死,逼着我们去找你,我们上哪儿去找?你平时什么地方都不去的。”
我奔上楼去,听见勖存姿在那里吼叫,“去找她!去找她!”声音里的恐惧很熟悉,哪里听过似的,猛然想起,原来是像聪恕的声音。
“勖先生,我在这里。”我走前一步。
他疾然转身,看到我整张脸胀红。
“喜宝!”我迎上去。
他抱住我,把我的头往他怀里按。
“喜宝――”
“对不起。”我抢先说。
“无论你怎样,不要离开我。”
这话从勖存姿嘴里说出来,仿佛有千斤力量。我仅余的一点委屈都粉碎无遗。
“勖先生,我很抱歉,我又发脾气了。”我说:“你见过这样坏脾气的女人没有?”
“没有。”他说:“但是你的脾气发得有道理。”
“任何事都应该好好讲,勖先生,我真不该暴躁,我觉得你不适宜见聪恕。”
“他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样?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现在的情况并不怎么妥当。”
“什么叫‘不妥当’?”
“你真要知道?”
“我还怕什么?”他仰起头笑,“你告诉我好了。”
“他不认得我。”我说:“他神智不清楚。”
勖存姿一震:“不认得你?”他脸上变色。
“他谁也不认得,他不再是他自己。”
“哦。”他低下头,“多久了?”
“一年左右。”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去找好的医生。”勖存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