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说:“是孙先生、太太吧?”
孙太太轻轻问:“这里一室幽香,是什么花?”
乃娟指一指案头小小束的铃兰。
“这么小的花,这么清香?”
乃娟点点头。
“这就是《圣经》中说的谷中百合花?”
孙先生咳嗽一声,提醒妻子不要多讲闲话。
孙太太这才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
“不要紧,轻松点好。”
孙先生开口:“我们之间,最大问题是子女。”
乃娟说:“子女教养问题另有专家。”
“吴小姐,我们想你帮忙解决我俩对子女教养方式的分歧。”
“呵,孩子没问题,你俩有问题。”
“正是。”孙先生有点尴尬。
孙太太有点无奈:“他童年比较困苦,自幼生活贫乏,故此在物质上对孩子们比较纵容。但是,他要求顶级成绩,时时问子女:‘为什么不是一百分?’叫孩子们吃不消。”
孙先生说:“我太太什么都好,但是慈母多败儿,子女稍有不悦,她便心如刀割,一切顺从。”
孙太太说:“子女不是敌人。”
“你要严格一点,我在外工作,家里靠的是你。”
“天天打骂,有什么意思。”
“你立场不够坚定。”
孙太太看向乃娟:“吴小姐,你一定觉得好笑吧?”
“不不,沟通一下也是好的。我们这里每星期三晚上八至九时有专题小组讨论这种问题,欢迎参加。”
孙先生说:“我们夫妻感情因此变差。”
乃娟说:“请恕我说一句,你们太紧张了。”
孙太太答:“他紧张,我才没有。”
“孙太太,孩子们多大?”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十三、十二、十一岁。”
“你太过着重童年自由,也是一种压力。”
“什么?”孙太太跳起来。
孙先生露出一丝微笑。
孙太太发怔:“是,我自幼家教甚严。少女时期,人人穿短裙、短裤,家母却不允我跟风。我到二十一岁才第一次约会,自觉损失甚大。”
孙先生笑了,乃娟也笑。
孙太太说:“是,我的确希望子女自由自在。”
“当心过犹不及啊。”
孙太太叹口气:“真没想到教养子女这样艰难。”
乃娟说:“紧张就难,不紧张就不难。”
孙太太问:“应该怎么办?”
“各人尽力而为罢了,千万勿听专家闭门造车。他们此刻流行把儿童尊为天神,一点得罪不得,父母似奴隶般事事要鞠躬尽瘁,你想想,有无可能?”
孙先生沉默了。
半晌他说:“吴小姐将来一定是个好母亲。”
“我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见人挑担不吃力,事非经过才知难。”
“吴小姐,以你说,测验考试竟不必拿一百分?”
吴小姐看着孙先生:“一百分不是一切。功课当然要好过及格一点点,轻松平常做到八十分,或七十分,胜过流汗抽筋痛苦地做到九十分,你说可是?”
孙先生低头:“我只读到初中。”
“忘记你自己,他们是独立的生命,别把你的盼望套到他们身上。”
他俩面面相觑。
孙太太黯然:“为子女已经吵足十年。”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你俩不觉损失惨重?”
“他天天下班回来筋疲力尽,还要坚持问功课。子女答得稍慢,便大发雷霆,全家挨骂,说些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话,孩子们不知多反感。”
孙先生忽然哽咽:“我――”
乃娟微笑:“放心,他们一定会升上大学。”
孙先生问:“你怎么知道?”
“你那样关心他们功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多读几年书,可以少吃点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