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特地到书店来找我?”
“乃娟,实不相瞒,我与马礼文有争执,故出来散心。”
“又是为钱?”
“是他的子女。”
“多大了?”
“十岁与十二岁。”
“不能爱屋及乌吗?”
“谈何容易,他们不是一对可爱的孩子。”
“天下本无听话的孩子。”
“我现在想连这间破屋都一并放弃。”
“嗯,事态严重。”
“是。他前妻,他与前妻生的子女,以及这三个人带来的烦恼,我都觉得厌恶。他们先是要钱,随后又索取关怀,渐渐侵占了我的生活。”
“你一早知道他结过婚也离过婚。”
“离婚不是一刀两断吗?”
“有些人分了手反而像好朋友。”
“马礼文与前妻就是这样,电话往来不绝。”
“你想我与他谈一谈?”
“拜托你了。”
“你想怎么说?”
“羡慕你独身,请告诉他我想独自到伦敦去住一年。”
“这等于分居。”
碧好想一想:“他可以跟着来,我家在雪莱区有房子,只不过,他的子女不受欢迎。”
“你不能要求他与子女断绝来往。”
碧好微笑:“若非我经济富裕,那几个孩子可占继母的便宜,他们早与马礼文生疏。他利用我的人力物力去笼络子女。”
“碧好,你糊涂些好不好?”
碧好苦笑:“也许,日益清醒,是因为不再喜欢他。”
原来当事人自己也很明白。
碧好说下去:“一段婚姻后边多了三个人,他觉得热闹,我觉得寂寞。”
而且,他已经有孩子,不想再添人口,但是碧好仍然想做母亲。
“你怎么看?”
乃娟反问:“你以为我是离婚专家?”
“乃娟,请给我一点意见。”
“当初经过那么多……”
“乃娟,再救我一次。”
乃娟说:“幸福是双方匹配的一种感觉,因人而异。彼此智力、学识、兴趣、生活目的相同,才会开心,如有分歧,自然不悦。”
碧好细细咀嚼这话。
半晌她说:“乃娟,配合的确是内心感觉,而不是外表相配与否。千万不要贪一个人的外表条件,可是这样?”
乃娟一震。
她怔怔思虑这番话。
“乃娟,你在想什么?这一阵子你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何故?”
乃娟勉强笑:“我正金睛火眼,听你细诉,怎么又怪起人来。”
碧好叹口气:“你们总觉得我什么都有,无病呻吟,不予同情。”
乃娟微笑:“你讲对了一半。”
她们离开了书店。
碧好用手臂挽着乃娟手臂,两个人在银行区看橱窗。
“看,已经比从前逊色,但仍然是一个繁华锦绣地,正是五光十色,百货林立,你说得出的应有尽有,说不出的也堆得满坑满谷。”
“人在这种物质都会特别容易堕落。”
乃娟说:“那看一个人的定力如何。”
“乃娟,这一点,大家都佩服你。”
乃娟站在一家时装店前,看着彩色斑斓、衣不蔽体的设计:“不适合我,乐得省事。”
她们在停车场话别。
乃娟在后照镜看有无人跟踪她。
本来,被人盯梢是可怕的感觉,但是李至中做得十分含蓄,永远在最适当的时候才会出现,有一两次,还待她先看到他。
像一个最灵活合拍的舞伴,进退恰到好处,永远不会踩到她足尖。
就在那个时候,乃娟忍不住,把车掉头驶往郊外,到李至中家里去。
她当然记得那一幢充满南洋风味的住宅。
黄昏,太阳落山,原来他家门口有一株桂花,细小的白色米粒状花朵发出不可思议的浓香。晒了一个下午,热气把花香蒸得更高更远,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