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那么多行李,只为一次度假。
只见珊瑚忙得不可开交,额角冒汗,清流只得加入帮忙。
原来每套衣裳均需有搭配的鞋与袜,一日连睡衣换四次服饰,三十天就是百多套。
一想起要哪一套,就立即要取出给她,否则就会挨骂。
清流忽觉得凄凉,已经到了这种年纪,却还变本加厉地留恋身外物,真值得同情。诸般绫罗绸缎,可帮得了她?
帮了片刻,已觉腰酸背痛。
珊瑚称赞她:“唐小姐做得又快又好。”
清流连忙答:“还不是靠你指点。”
珊瑚说:“唐小姐没有架子。”
“叫我清流得了。”
珊瑚笑笑不答。
清流问:“船舱放得下这许多箱子?”
珊瑚笑笑,半晌才说:“另外租一间房放。
清流暗暗道:真笨,怎么没想到。
大箱子一只只关拢,不觉已做了半日。
“太太呢?”
“由看护陪着去医生处检查。”
怪不得不见人。
“在船上,可是我与你一间房?”
珊瑚答:“不,你与太太同住一套房,我睡另一间房,太太通宵需人服侍。”
啊。
珊瑚坦白:“你会很辛苦。”
清流无奈,笑笑,坐下来。
珊瑚不便多说,自去收拾别的杂物。
光是香水装满一只化妆箱。
都是名贵清雅的香气,可是搽在老人身上,不知怎的,混着他们特有体臭,忽然变得刺鼻。
清流第一次觉得年轻真好,纵然一无所有,青春便是无价宝。
不过上天何等公平,人人拥有一次青春,即使是老太太,也光辉灿烂地年轻过。
珊瑚正整理相架子。
清流骇笑,带照片旅行。
银相架里是老太太年轻时的倩影,清流一看,哗,美女,鹅蛋脸,高挑身段,穿泳装,在泳池旁斜斜躺着。
完全是那种一出现四周围的人都自然会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那种女子。
一双斜飞的大眼睛媚态毕露,十分现代,不像数十年前的人。
红颜弹指老。
清流蓦然有顿悟。
“每年都得乘一次船,回来之后,人人筋疲力尽。”珊瑚嘀咕着。
另一张在舞会中拍摄的照片里有一个老人,坐她身边,状甚亲昵。
“是父亲?”
珊瑚一看,笑笑:“不,这就是刘先生。”
“怎么不见他人?”
珊瑚答:“要是还活着,怕已经一百五十岁。”
清流不敢再问,怕陷珊瑚于不义,人家不答,是吞吞吐吐;回答呢,是出卖东家是非。于是大家埋头苦干,行李箱一只一只整理好关上,唤人抬下楼去。届时,怕需要两辆货车才能运到码头。
珊瑚说:“她大概会叫你拎首饰箱。”
“啊?”
“你可得小心,”她掩住嘴笑,“可别丢了珍宝。”
为了这个,清流一个晚上没睡好。
结果,刘太太派她提药箱。
看护解释整个下午,然后,令她复述各种药物用法。
清流心细,记性好,一丝不错,有条有理,看护深庆得此人。
出发了。
浩浩荡荡,如太后出巡。
六时整就起来忙,八时整请刘太太起床梳妆。
出门从来不需花超过十分钟的清流,觉得她宛如进入童话世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必要是真的?孤零零一个人,排场做给谁看。
天公不作美,十时许下起雨来。
又得即刻安排什么人负责打伞。
大家忙得团团转,食人之椽,忠人之事,谁都不敢笑,都当一件正经事来做。
清流一直未有时间进食,饿得脚软。百忙中老程给她一份三文治,她躲在浴室里吃起来。
配在身边的传呼机又响,清流刚想放下食物,珊瑚按住她,肯定地说:“吃饭大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