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丢掉鞋盒,却又恋恋不舍。
她决定继续用这只破盒子。
门铃一响,有人送衣物来,大盒小盒这又是干什么?
李和抬起来头来:“晚上有一个发布会,招待记者。”
“我不去。”
李和温和地说:“有人肯以一只手臂交换这种机会。”
“我不会说话。”
“不会讲不要讲,又不是非要你讲不可。”
打开盒子,只见一套半正式短裙晚装,淡苹果绿,小小荷叶边,十分娇俏,配一双尖头钉珠
片高跟拖鞋,那珠片由鞋头的深绿渐渐变翠绿,然后回到同裙子一般的苹果绿,这种由深到
浅的染色叫ombre,正为广田所喜。
李和过来看一看:“很漂亮,一定是许姐挑选,她喜欢这种分层次颜色,说自小看过京戏中
花旦穿的裙子排穗流苏上有这种染色后就深深爱上。”
他们真懂情调。
“这种鞋子怎么舍得让它见天日。”
“那就在家里穿着永不上街好了。”
“我不出去,我怕见人。”
“那倒是不大好。”
“我无话可说。”
“广田,不用自卑。”
“没有这种事,我真不喜应酬。”
晚上,还是去了。
专人的化妆似有还无,淡色唇膏,几乎看不见。
晚装外有同色山东丝长外套,广田一整晚没脱下来,不想露肩膀,并非保守,而是欠缺自信。
李和怕她临阵退缩,紧紧握住她的手,旁人只道他们关系亲密。
记者取得新闻稿及样版书,没有太多提问,但是拍了许多照片。
晚会中最重头节目是由童星演出书中紧张一幕,活灵活现,博得热烈掌声。
广田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像是参加别人的盛会,只会傻笑。
广田心里一直挂念那段启事,晚会结束,如释重负。
第四天,启事消失了,一共只刊登了三天。
或是说,已经刊登了三天,该看见的人应该都看见了。
文枢带了大叠剪报来看广田。
她称赞:“人们心目中的女作家应当如此秀丽吧,大眼睛,书卷气,不说话。”
“谢谢你。”
“别谢我,这是大众日报副刊记者的话。”
广田都不敢看,以后,她一直都保留这个习惯,她不读任何有关她的书评、访问,只管埋头
苦写。
文枢在广田家吃了早餐才走。
李和问:“她来干什么?”
广田笑嘻嘻问:“你说呢?”
李和一怔,渐渐会过意来,指着自己鼻子:“我?不不不,不可能。”
广田笑问:“为什么不可能?”
李和抓着头:“大家像兄弟姐妹一般……”
广田只是笑,不出声。
半晌李和说:“她太爱说话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广田已经写下第三集故事梗概。
抬起头伸伸酸软手臂,发觉李和凝视她,广田脸上挂起一个问号。
“啊,”李和说,“你仍用纸笔,今日很少人用纸与笔写字了,很有趣。”
广田却最喜听沙沙写字声,像蚕吃桑叶。
“不过,江信恩也用手写,一次,他兴致来了,用电脑打字,编辑吓一大跳,怀疑不是真迹
。”
广田侧头思考一个小节。
李和又说:“他住这间屋子的时候,我来过一次,真是高朋满座,往来无白丁。”
广田也有点向往。
“我记得他们喝很多酒,争着讲话,从某名家小说其实浪得虚名到本市政治前途,以及哪一
国哪个城市最适合华人居住,到城中绯闻,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真正有趣,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