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太,这里有一点礼物,请你收下。”
她交一个信封在蒋母手中。
“蒋太太,你千万要接纳这一点心意,佐明疗养需要时间与金钱,切忌生气。”
蒋太太镇定打开信封,看见银行本票上写的银码是一千万元整。
她抬起头来。
唐先生站立:“请随时同我们联络。”
真是高尚人家,勇于承担,蒋太太忽然笑了。
她把本票还给唐氏夫妇,一声不响,走进病房。
她握住女儿的手,轻轻说:“佐明,你失去了左眼及左腿,还有,唐志成是个懦夫,他已离
开了你。”
佐明呆住,看着妈妈,伸手去摸脸上的纱布。
“妈,很惭愧,妈妈帮不了你,妈妈不该带你来世上吃苦。”
说到这里,蒋佐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一直做沉默听众的广田忽然站起来尖叫。
阿顺跑出来问:“什么事,什么事?”
只见广田苍白着脸掩着胸口喘息,她想呕吐。
佐明说:“我已失去一切。”
“不,你还有慈母。”广田提醒她。
佐明低下头。
广田一颗心沉下去,不,不。
“我渐渐康复,可以配上义肢,继续做物理治疗,但是家母健康却剧烈衰退。”
“伯母还在吗?”广田紧张地问。
“请听我说下去。”
“不,请先告诉我,伯母怎么样。”
广田握紧佐明的手,一定不肯放松。
“她心脏衰竭,需做手术,安装起搏器,我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崩溃,再也不能承受噩运的
压力。入院时我才看清楚母亲的年纪,原来,她只有四十八岁,家母一生不幸。”
广田黯然。
“我开始酗酒,喝醉了不省人事,没有痛苦。”
天黑了,广田本来想招呼客人喝点酒,现在不敢出声。
阿顺泡了两杯龙井茶出来。
“王小姐,我下班了,明早见。”
绵绵出来向母亲说晚安。
佐明说:“我明天再来给你讲故事。”
“不,我想听到结局,唐志成有没有来看你?”
佐明侧着头:“出事之后,我始终没有再见过他。”
“做得好,绝不拖拖拉拉,”广田讽刺地说,“毋需假扮好人。”
“我把母亲交给医院,夜夜喝到天亮。”
她声音里的苦楚,像个受伤流血的人,不是亲身与命运拼死搏斗过,不会这样伤心。
几个月之后,蒋佐明就邋遢了,头发、皮肤、牙齿……都有一层污垢,衣服拖拉,浑身酒气,
她迅速失去所有朋友。
佐明没有工作,亦无收入,蒋母住院费用高,这样下去,后果堪虞。
一日,在酒吧里,她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
有一个男人接近她,向她搭讪,她不理睬,男人缠个不休。
“来,我知道有个好地方,保证叫你开心。”
“怕什么,大家是成年人。”
“你还在等什么?没有更好的了。”
酒保看不过眼,出声警告那男人:“你,别骚扰客人。”
佐明却说:“不怕。”
她转过身子,对着那登徒子笑。
那人以为得手,大喜过望。
忽然之间,佐明伸手往自己左眼上一拍,只听得噗一声,她的假眼珠掉出来,不偏不倚,落
在酒杯里。
那男人只看见一个乌溜溜的洞,吓得魂不附体,退后两步,逃命似奔出酒吧。
佐明哈哈大笑起来。
半年前,她还是一个俊美的游泳健将,大学里的高材生,有为青年的未婚妻,慈母的爱女,
今日,她已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