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仍旧是火辣辣地疼。她低头一看,那支射伤她的箭头,还嵌在伤口里。她慌忙将箭头拔了出来。刚刚拔出了一点点,鲜血就再次喷出,痛得她直不起腰来,伏在冰冷的笼子里悄悄呻吟。
“是冰族人?”
声音从背后传来。瑶瑶一下子僵住了。
来人步履重浊,一声声踏得人不敢喘气,仿佛含着极大的怒气。这种排山倒海的威仪,是她从来未曾体验到的。
“寡人问你话,怎不回答?”
她完全吓倒了,不能转过身,但也不肯答话,十指紧紧地扣着笼中的栅格。
笼门“吱啦”一声拉开,紧接着一只苍老粗砺的手,就贴到了她完全赤裸的背上,毫无顾忌地摸索起来。她咬住了牙关。
“肩胛骨这么长……”青王武襄沉吟道,“你不仅是冰族人,而且还是冰什弥亚皇族的直系,是公主,对吧?”
瑶瑶不言。
“还懂得变化,莫非你就是他们的女巫?”
瑶瑶沉默着。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借以脱身的法术,竟然一件也使不出来。武襄似乎失去了耐心,扯着头发一把将她从笼子里拽出来。瑶瑶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起来。还未看清武襄的脸,就已经被他压倒在地上了。
“他拿这个来向我邀功?哼!”武襄似是自语,“女巫,是你们冰族人最圣洁不可侵犯的女人,对吧?这倒真是一件不错的战利品。”
瑶瑶本能地与他厮打着,她隐隐地知道将要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朦胧中只看见,武襄冷酷轻蔑的脸上,浮起一阵阵狰狞的血色。这个男人有着兽一样强壮的躯体和力气,她的反抗所能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不一会儿她就像一个绝望的溺水者一样,淹死在了彻骨的恐怖和屈辱里面。
事毕之后,那个征服者冷笑着起身,把浑身是血的少女拖到地上,吩咐人带出去处死。
瑶瑶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周身痛楚不堪。
原本以为,烧掉空桑岭的神木,可以为故国复仇。没想到一夕之间,一连串的恐怖和挫败将她完全击倒。她除了惊惶哭泣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这时候她所能领悟到的,只有自身的无知和脆弱,还有荒凉,无穷无尽的荒凉……
不知何时,嵌在胸前的那个铁箭头,已经滑落了,被她一直攥在手心里。攥得太紧,手指都在发青。
这是个有法力的箭头,可以抑制她的法力。就是这个箭头害了她。她忽然暴起,用手不停地捶打这个铁制的箭头,一边放声大哭,仿佛这个箭头才是她恨之入骨的敌人。双手都被锋利的箭头划得鲜血淋淋,她终于感到痛了,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坐在黑暗中,木然无神的脸,被眼泪湿透了。
过了很久,房间里忽然亮了一盏灯。
她并不知道青王想要杀死她,因此并不答理来人。而那个人似乎也不急于进来,她静静地站在门槛上,观察着哭泣的少女。
过了一会儿,瑶瑶的眼睛适应了亮光,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非青王的卧室,也不是死囚的牢笼,而是一间清雅宁静的书房。空气中有一种南国香草的悠然气息。
“这是哪里?”她下意识地问道。
“这里是苍梧苑。”门边那个人缓缓走进来。
原来她到了王后湘夫人的宫中。
瑶瑶早就听说,湘夫人有着非常特殊的身份,不仅在青夔国位高权重,而且因为一段传奇的身世而名播四海。她本是青夔公主,从小被父母遗弃,被九嶷山的幽族人收养,长大后嫁给了幽族族长重华。后来武襄平九嶷,重华亡故,湘夫人遂委身于武襄,使得武襄以驸马的身份夺了青夔国的王位,封她为青夔后。这只是一场互相利用的婚姻。(事见《哀江南》)
地板光洁如镜,影影绰绰地映出湘夫人苗条的白色身影。
瑶瑶的心绷紧了。
左右并无一个人。湘夫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精巧的下巴仔细打量,“你的真身是凤鸟。”
瑶瑶微诧。她是凤鸟不假,但是身为神裔,又加上十五年的修炼,她的真身不要说寻常人,一般的灵巫也别想看得出来。在冰什弥亚,除了她的父亲槐江帝以及巫姑馨远,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湘夫人道:“冰族人崇尚凤鸟,自恃为凤鸟的眷族。我听说槐江帝有一个妻子,是风黎神女。这位女神本是天人,有两重身,可为人形,可生凤翼,搏击长空,法力广大。她怎么会下嫁一个庸庸碌碌的君主?我本来还以为是他们自己吹嘘……不过,如此看来,难道你就是风黎神女的孩子?”
瑶瑶点了点头,她那个来历不明的母亲正是风黎神女。不过要说风黎神女是槐江帝的妻子,也并不合适。据说,风黎神女常化作鸟形,在天阙山的盐水泉中沐浴。机缘凑巧,和游山的槐江帝有一夜之缘。一年之后,盐水泉上漂起了一只小木盆,木盆里有一个不足百日的小女婴。这其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槐江帝不说,她也不知道。当时的冰后负责抚育婴孩,她立刻把瑶瑶送去了阳台庙,从而解除了让她自己的女儿成为巫姑的隐忧。
“神女的后裔,我倒无法处置你了。”湘夫人叹息道。
“为什么?风黎神女是天上之人,不会过问这些事情。夫人不用顾及她。”瑶瑶冷笑道,“夫人的处罚,是瑶瑶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