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哈哈哈……”
牧流一惊,拉住了马缰,向四周张望。
深山寂寂,鸟鸣幽涧。除了他们一行夔人,哪里来的半个人影?只有碎碎的阳光从枝梢间露下来,在草地上摇来晃去。
“不要怕,往前走!”牧流沉声命令。
于是大家拖着长矛大戬,缓缓地继续前行
“嘻嘻嘻嘻……哦哈哈哈……”
众人不得不又停了下来,围成一圈,刀剑向外,警惕地守候着。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将军,”一个士兵颤声道,“江离山这个鬼地方,有很多妖精吧……”
“闭嘴!”牧流断然喝道。
他也有一点点紧张,在北方的时候,听说过幽族的遗民,供奉各种山川水泽的神灵,具有超自然的能力,不是普通夔人可以想像的。
一阵隐隐约约的水响从上风处传了下来。牧流仰头望去,只见远处南方的山顶上,流下来一道如银似雪的巨大山涧。山涧上横过一只摇摇欲坠的小竹桥,竹桥上隐隐有人影,似乎是个幼小的女孩子,穿着薜荔女萝编织的衣裙,山花插了一头,绚丽非凡。
“过去!”
明明追到了山涧那边,人影却在水汽中变得越来越模糊。牧流冲上桥去,那人倏忽又不见了。
士兵们在山涧这边,一个也不敢过来。
牧流瞪着他们,正待发怒,忽然一个士兵大声道:“将军快看
――”
山涧的上游的浪巅上,小女孩正踩着浪花嬉戏,就像是在花丛草地上蹦蹦跳跳似的,一边还“咯咯”地大声欢笑。
果然是九嶷山的妖孽!牧流暗道。他追过桥去,小女孩忽然哗的一声,沉到了浪底。牧流怒从心起,正待下水去寻找,忽然看见,女孩又出现在远远的山涧上游,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晃着两条细细的腿,脚踝上多了一串蚌壳的镯子。
牧流的脚步很快,不管那些没用的卫兵们被甩到后面。他看见山石的后面蹲着一个青色的人,便不假思索地拔剑刺去。
剑一下子穿透了,却没有看见血。松松软软的,只是一团蒲草而已。
天色渐渐地黑了。牧流心中由淡及浓地漫起一股恐惧和怨怒。
昏黄的月亮斜斜地歪在山崖边上,像是被尖利的岩石刮破了,嘶拉拉地渗着血色。轰鸣的山涧在月色中射出耀眼的银光。夜空中隐隐地似有清歌飘荡。牧流回头,发现他的随从都走失了,忿忿地哼了一声,继续朝山顶攀去。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江离山的山顶,居然是一个大湖,平川一片,荻芦成荡,青苇随着粼粼的波光,柔和地起伏舒展着。一声声的、清朗的捣衣声在湖面上回响。循声望去,一个玄色的人蹲在水边,正在浣洗一段白布,淡淡的血晕从捣衣砧上漂出来。
牧流正待拔剑,忽然犹豫了,想了想,大声道:“什么人!”
那人站起来望着牧流,形容窈窕,看起来是个年轻女郎,并非日间那个奇怪的小女孩。女郎戴着长长的玄色面纱,看不见面容,只是静静地不说话。
牧流又道:“你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女郎的声音清淡之极,“如果不想被血咒沾染,就立刻离开!”
牧流听见“血咒”二字,心中一惊,顿时腾空而起,向女郎抓过去。然而他扑了个空,回头一看,玄衣女郎却站在了水面上,似乎连衣襟也没有动过一下。牧流觉得女郎面纱后面的眼光冰冷而可怕,他一咬牙,厉声道:“你们把青王的魂灵交出来!否则,我会血洗九嶷山。”
“呵呵呵呵……九嶷山已经被你们青夔血洗过一回了,再洗一遍,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用的是你们的血。”
牧流回过头,看见说话的正是日间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坐在了石砧上,把女郎浣洗的白麻布捞了起来,打成一只蝴蝶结。
“姗――”女郎柔声呵斥道。
姗嘻嘻一笑,解开结子,把白布浸到水中,绕在一棵青苇的茎上。
女郎朗声道:“青王武襄,用箭伤了九嶷山的神兽,三月之内,必然偿命。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她顿了顿续道,“亦是他今生的业报。”
牧流不耐烦道:“什么业报!不过是你们的妖法而已。大王当年,南征北战,杀人如麻,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你们这些妖人,竟敢为了一只畜生害他性命!我再说一遍,如果――”
“不用再说。”女郎打断了他的话,“我只警告你,月亮升到紫微宫的时候,你还不走,必然大祸临头!”
牧流拧紧了眉头,手按剑柄,死死盯着女郎,“我不相信!”
女郎微微地叹了一声,没有理他。姗本来乐呵呵地瞧着他们俩,这时仰头看看天空,不觉叫道:“少司命,你看月亮,已经快到紫微宫了!”
是快了。
女郎的面纱微微地颤动,原来她竟是九嶷的少司命。
“你还不走哇?叫你走是为你好啦。”姗诡异地笑了笑,朗朗说道,“这片湛泽的深处,是青兕的巢穴。月亮到紫微宫的时候,青兕会从水里出来看月亮。它的伤还没好,外乡人见到了它的血光会送命的。”
牧流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冷笑道:“那么,你们两个是在这里看护青兕的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