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郑国庆是个不过年的人。

身为北京“九头鸟”影视制作中心的大老板，他正好利用过年期间人们喝酒吃肉，串门拜年，相互打哈哈的空，干了点实际事——对本公司近几年来在影视剧制作方面的得失作了深刻的总结，并对下一步的两部大戏作了进一步研究。比如讲，到底上哪一部，哪一部更有胜算？更有市场？因为他极力想摆脱目前的被动状态。之所以说是被动，是因为原先投放市场的几部戏的销售都不理想。账面上基本是亏的。而公司里上上下下知道这一点的，只有会计和自己的女友，或是未婚妻区美美。身为制片人，公司的总动作他不能不费神。因为一部戏的拍摄的前前后后、吃喝拉撒全是花他的钱。他不能像那些导演、演员、工作人员一样，拍完戏领了片酬走人，戏拍得怎么样，销得怎么样，是挣还是赔，一概不问。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咱郑总还有心过年吗？

为了免掉一些应酬，他将自己关在46号别墅里几天没出门。所有的电话，都由区美美来接。碰上拜年的，就说一声“谢谢”，然后再说也给你“拜个年”(全是打哈哈)。接着就说，国庆回老家济南过年去了，他回来我一定转告。

当然，知道这一秘密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他的好朋友，著名娱记溜子；另一个则是这部戏的导演“李公公”(当然这是外号，真名叫李太阳。)

此刻，郑国庆正站在京华大厦十楼的自己的办公室内，透过落地的钢窗，远眺着澄蓝色天空下的北京。从附近郊区传来的渐渐稀疏的鞭炮声提醒着他，年过得也差不多了，该上班了。过一个年，人们就像患了一场大病，要过很长一阵子才能恢复正常。这不，今上午他连着拨了几个电话，都是没人接。

郑国庆脚下这座京华大厦位于京郊，实际已跨入了昌平境内。当初他之所以选在这儿租下了整个的10层，一是为了远离北京闹市区，二是这儿离怀柔的外景地也近，拍戏方便。

如今的北京又出现了二多，一为外语培训班多，入关了嘛，人人都在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发大财；二为影视公司多。大大小小的影视公司多如机关里的正处。什么文化传播公司，影视传媒制作，什么影业视频有限，影视艺术投资公司等等等等。谁都觉着搞电视剧能挣大钱，还能露脸。当然，免不了大伙都来点风流韵事。所以，你挤我挤的都走这条道。

然而，物稀为贵，鸡多不下蛋，当大家伙儿一鼓脑地都钻这条道时，风景就不那么好看了。就要开始拼实力，拼资金，拼本子，拼演导队伍。当然，也不乏其他因素，诸如，权力、关系、哥们义气、屁股和大腿。

此刻，正午的阳光正病恹恹地照进郑国庆的办公室。阳光灿烂的日子之所以很少重见，是因为他妈的北京的冬天也出现了沙尘暴天气。如今是楼房越盖越高，空气越来越差。人是一天到晚地瞎折腾。直到把自己折腾完。

光线灰蒙蒙的，人整个儿的也没精神。郑国庆连连地打了几个哈欠，有一搭无一搭地浏览着网上的有关影视界的最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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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到晚就是这一套，纷纷乱乱，乱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台，我还没下台，他又上来了。不看都头昏脑胀，看了更要人的命。他干脆把电脑关死了。

他离开电脑，拨通了溜子的手机。他估计，这小子这会儿该起床了。他知道这位在全国都有影响的“娱记”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他采写的稿子在全国是通发。所以，很多影视制作公司及明星大腕都高看他一眼。有一阵子还传说，刘晓庆私下找过他，说再要找人代笔写自传，枪手非他莫属。溜子喝多的时候也坦承，老子想捧谁，一篇稿子的事，当然，想臭谁也是。

还好，手机开着并且响了五下就接机了。看来，这小子也是个不过年的人。

“谁呀，郑兄吗？”只是声音有点疲劳型的沙哑。

这使郑国庆有点感动，他把话筒抵近了些：“行，溜子，还能记着咱哥们的电话。”

“瞎，瞧你说的，咱这是谁跟谁呀。日久见人心嘛。怎么着吧，哥们，是不是前些天跟我说起的那事？”真正的哥们口气。

“好，溜子，哥们你真够有心的。”郑国庆是那种一激动就不知干什么好的人，“谢谢你还记得咱哥们的事……”

“不但记得，辙我都给你想得差不多了。”

“真的呀？”与其说不相信，不如说是惊喜。

“你看，我什么时候过你？你从济南来北京闯天下，容易吗？何况你还是个实在人呢？我不帮你还帮谁？”

这话说到郑国庆的心坎里了。他觉着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最客观、最中肯的定论。晦气了几天的心情多少有些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