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伯堤都会爬到妈妈床上,依偎在她身旁,期望那一天妈妈身体会舒服一些,心情会好些,却往往不如愿,最后伯堤总是被抛在一旁,孤伶伶的自己玩玩具。
就在那时,他向自己承诺,如果小狮子到池边来看它死去的妈妈,他就要做他一直不敢做的事,他要打开篱门,去把小狮子带回家,他不会让它孤孤单单的在外头死去。可是,小狮子并没有出现。一天,又一天,他等着,但它都没出现。
伯堤出生在非洲一个叫做堤姆巴伐堤的偏远农舍。在伯堤会走路后,他的爸爸妈妈就决定在农舍外围盖一道围篱,好让伯堤安全的在里头玩。就算没办法阻止蛇──恐怕没什么东西可以做到这一点──起码还可以让伯堤跟美洲豹、狮子和斑点鬣狗保持安全距离。围篱里,屋子的前面有草地和花园,屋子的后头有马厩和谷仓,你可能会想,这样的空间对一个小孩来说足够了。但是对伯堤来说,可不是这样。
一眼望去,大约两千英亩大的草原都属于农场的范围。伯堤的爸爸养牛,那时候畜牧很辛苦。那地方雨很少,很多河流和水洼都干涸。加上没多少牛羚和黑斑羚可以补食,狮子和美洲豹便想尽办法偷袭牛群。伯堤的爸爸常常得和他的工作伙伴们出门看守牛群。每次离开,他都会说同样的话:"伯堤,千万不要打开围篱的门,听见了没?外头有狮子、美洲豹、大象、鬣狗,你要离他们远远的,知道吗?"伯堤都是跟在妈妈身后,站在围篱里看着他爸爸骑马出门。
伯堤的妈妈也兼任他的老师,因为方圆一百里内,没有一所学校。他妈妈也常警告他要待在围篱里,"看看《彼得与狼》的结局。"她总是那样说。他妈妈得了疟疾,即使不发病,也常常无精打采。情况比较好的时候,她会为伯堤弹钢琴,在围篱里跟他玩躲猫猫,或在屋外阳台沙发上,让伯堤坐在膝盖上听她不停的说话,说她在英格兰的家乡,说她多么讨厌非洲的大荒原和孤独,说伯堤是她的一切。但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每天早上,伯堤都会爬到妈妈床上,依偎在她身旁,期望那一天妈妈身体会舒服一些,心情会好些,却往往不如愿,最后伯堤总是被抛在一旁,孤伶伶的自己玩玩具。
农舍下坡处的一小段距离外有个水洼。水洼里有水时,那里便成了伯堤的全世界。他会花好几个个小时在泥泞的院子里玩,手抓着围篱往外张望草原上发生的奇迹,像是长颈鹿张腿站在水洼旁喝水、或是黑羚羊机警地边吃草边抽动尾巴,或疣猪在树阴下呼呼叫;还有狒狒、斑马、牛羚、大象等在泥巴里洗澡。但伯堤最期盼的一刻却是一群骄傲的狮子在草原上巡弋,那时黑斑羚会先跳开,斑马也会慌张的跑开。几秒钟之内,狮子就占领水池,蹲伏下来喝水。
由于围篱的保护,伯堤只能在观察与学习中长大。现在他会爬上农舍附近的一棵树,在高高的树上看得更清楚。他会花几个小时等他的狮子出现。他对水池的生态了如指掌,在狮子出现前,他就能感受到它们在附近。
伯堤没有玩伴,但他总是说他一点都不孤独。晚上,他喜欢看他自己的书,把自己丢进故事里。白天,他的心则和那些动物在大草原上奔驰。大草原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当他妈妈身体状况好一些时,伯堤会求妈妈带他到围篱外头,但他妈妈的回答永远千篇一律。
"不行,伯提。你爸爸不会答应的。"她总是这样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爸爸的伙伴们会把那些草原上的故事带回家,像印度豹的家庭成员会蹲坐着看守它们的小山,就像哨兵站岗一样;美洲豹会曲伏在树上等着猎物出现;鬣狗怎么击退敌人;象群怎么让牛群惊逃乱窜。伯堤总是听得两眼发光,激动不已。
伯堤一遍又一遍央求他爸爸带他去看守牛群,他爸爸每次都笑笑,拍拍他的头说:"那是男人的工作。"虽然他也教伯堤怎么骑马,怎么射击,但总是在围篱里。
一个又一个礼拜过去了,伯堤还是得待在篱笆的后面。他打定主意,如果没人愿意带他到大草原,他干脆自己去。不过那样的念头经常在最后关头被打消,大概是因为那些故事吧,譬如被黑色的树眼镜蛇咬一口,十分钟之内就毙命;或鬣狗会嘎吱嘎吱的把你咬成碎片;又如秃鹰会把你吃得精光,一点残渣都不留。所以尽管时光不停流逝,他还是乖乖的待在篱笆后头。只是年纪越大,围篱对他来说,越像监狱。
一天傍晚──那时伯堤应该已经六岁了吧──他坐在高高的树上希望狮子像往常那样在傍晚时分来池边喝水。天黑得快看不清了,他正要放弃时,一只母狮子走进水池里。然后他发现不只一只,母狮子后头还有一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小狮子──是白色的,在幽暗的黄昏里益发明显的白色。
母狮子喝水时,小狮子兜着妈妈的尾巴玩耍,等妈妈喝完水,它们很快就溜进长得老高的草丛里,不见踪影。
伯堤兴奋的跑进屋里叫着,他得找个人说,任何人都好。他发现他爸爸正在桌前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