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爸！”小田突然抓住小良的手臂说。

小良摇摇头，他不知道应该接受还是拒绝朋友对父亲的感谢。

他们出了村子。辽阔的平原从他们脚下延伸开去，点缀着一个个小土丘，看上去就像大大的玉米窝窝。田野一片葱绿，清新凉爽，到处插着红旗。农民们在新鲜的、深色的土堆中来来往往。

看着这个场面，小良为父亲感到更加自豪了。对他来说，现在父亲成了英雄、人民的救星、党的唯一代表，而且这党是倍受人民爱戴的党。“龙生龙，凤生凤。”刘奶奶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这缓慢的声调、这旷远的声音通过老太太的喉咙，似乎在讲述着一个真实而古老的故事。小良昂起头，微微挺胸，牵着拴山羊的绳子，就像牵着一匹战马，他高抬着腿往前走，感到这世界的重担刚刚落在了他的肩上。

“停一停！”小田突然叫道，“你要把大白勒死了。”

“哦……对不起……”

他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小良为了掩饰窘态，高声问：“我们走哪边？”

“你把大白松开就行了，它认路。”

小良松开大白。它竖起了尖耳朵，然后蹄子坚定地迈向了最曲折的那条路。两个孩子紧跟着它。

“这山羊，还挺聪明。”小良说。

“是的，非常聪明。它知道所有回家的路。”

“你们一直养着它的吗？”

“不，今年才开始养的。”小田解释道。“每年都是这样，过年的时候我们就把羊和猪都杀了。过完年我们再另养两头明年用。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杀猪了，因为我姐要结婚了。”

“你姐要结婚了？”

“还有三四天。对了，我叫我爸那天晚上请你来吃饭。”

“太好了！”小良嚷道。他差一点就拉着小田的手高兴地跳起来。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小丘脚下。山羊开始咀嚼起新鲜的草来，它嘴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小良觉得这声音很令人舒服，他也拔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起来。小田蹲下来割草。他要割满一篮带回家。

一大块云飘过，在田里投下一片阴影。小良吸着草的汁，张大鼻孔让清凉进入他体内，这清凉浸润了他的肺，激活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为之一震。

小田用他的童声唱道：

我们为什么而生？

是为了为服务上帝而生

我们要忍受，忍受

求得天主宽恕，天主的宽恕……

“你唱什么呢？”小良问。

“我不知道……我奶奶常唱，我跟她学的。你喜欢吗？”

“嗯，很喜欢。”

小田又接着唱：

信仰天主吧

供仰天主吧

来生

……

就是天堂……

啊……

信仰天主吧

供仰天主吧

嗓音还是童声，跟女声差不多，音调不准。这旋律没有节奏，或者说有些含混不清，对男人来说有点儿太软，对女人来说又有点儿太硬。在这阳光直射的大平原上，这歌声听起来太令人伤感了。小良感觉自己要溶化了，他的心散成了千万块，和血一起一直流到手指尖，脚趾尖，头发梢……

不知不觉，他也和朋友一起唱了起来：

啊……

信仰天主吧

供仰天主吧

……

就是天堂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