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肯定觉得他那只笔是屠刀。屠夫一般总看人脖子，用不着总是晃起屠刀的寒气。他看你一眼，又看你一眼，你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卡夫卡是我跟这世界的又一个照面。你如果还没通过这个著名的开头建立起与卡夫卡世界的联系，你就已被基本排除在与卡夫卡对应所需要的触觉之外，这太容易了，因为稍不注意你就被忽略了。

我在试着用另一种方式谈小说，读小说，你得打起点精神，不然，那轻轻的、冷静的、自然而不惊恐的、像个活死人样的、已经变成了异类的格里高尔?萨姆沙就跟你没什么两样了。可是，你注意到了这里边有什么问题没有？你肯定注意到了，就像是你刚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中醒来。可是，我得提醒你了，从此以后，你每天也许都得跟这个梦相遇，而所有的跟噩梦一样的问题都是：可怜的格里高尔?萨姆沙，他到底是怎么啦？你不要怕问，你问他，也就是在问你。就像你问我或我问你一样。

当然我不排除你是在装样子哄我，你什么问题也没有，一点也不着急，那么，我也假装说个如果，如果你居然兴致很好、毫无感觉地就跳到了第二段，就请你马上倒回去重读一次吧――感觉是准备诚心地请卡夫卡抽上几耳光。

如果还是发现不了什么问题，我帮你猜测的结果不外是：你已全然跟这个现代社会脱节了；你可能是自己从来没有阅读现代小说的经验；也许只是不太注意读第一段。当然，很有可能是连起码的阅读准备也没有，而且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去准备。

这样你就完全暴露给我了，我说起教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我假定你还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门外汉，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你吗？当然了，当然，重新调整一下呼吸，大声地吼出来，对，就是吼给他们，也吼给你自己听得更清楚：小说不能这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