骖龙只是望了紫衣女子一眼,屈起前蹄伏下了身去。
“我若是要走,又何必要等到今天。”花蕊夫人轻轻摇头,低头看着手心中那一道奇怪的伤痕,“馥雅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魂归故里――姜公子,你替我送这个回去,给……暗羽将军。你的合约,就算是完成了。”
从怀中拿出的,是一块鲛缉手帕,素白而无一字。
花蕊夫人想了想,又从发间拔下那支玳瑁簪来,放在手帕上,一起交到姜子安手上。
姜子安有些迟疑地接过了,思索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既然公主不愿回去,那么也不勉强――我自然会派人把这个信物送到暗羽将军手里。公主还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和他说……好自为之。”低低的,有些虚浮的话从绝美女子的唇边吐出,花蕊夫人转过了头,走了开去,“簪子请转赠舞霓。”
她方走到门边,一阵风过,白色的骏马闪电般扬蹄,挡在她前进的路上。
“骖龙,何必?”她笑了,抚摸着骏马的?角,“让我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翼族轮回一次不过三百年,很快我会再回来的。那个时候,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好。”
骖龙低头看她,眼中的神色深沉而睿智。
花蕊夫人不再说话,静静和它对视,
许久,骖龙仰天长嘶了一声,退了开去。
花蕊夫人走后,苍云州商会的姜子安来到了地下角斗场,挑选出了一个战士。
“公子,这个羽人可是云翼军出来的高级战士,为什么要放走他呢?”老管家的声音有些发急,长久以来,精明的公子还是第一次作出如此的决定――要知道,那个名为羽扬的羽人已在角斗场里连胜了二十多场,已然是商会的摇钱树。
为什么今日公子忽然要让这个奴隶自由呢?
“公羊,你的话越来越多了……”微微冷笑着,姜子安回答,“看来,你真的是老了。”
他不屑于回答管家的诘问,只是把那一方冰绡在手中反复把玩,却依然看不出那素白的丝巾上有何奥妙。
那支簪子很普通,玳瑁磨成,是居住在沧浪州和苍云州交界处、海边国家的羽人极容易获得的东西。质地相当好,应该是深海中捞出,但是琢磨得却有些粗糙。
“这是?”细细看的时候,姜子安才注意到簪子上刻着几个字,不甚工整,年代也似已久远,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了――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终于认出了上面的铭文,姜子安笑了起来:原来是支结发簪,难怪如今已经是燮王宠妃的馥雅公主,还那样郑重地保留着。
那些莺歌海边羽人族的小国中,似乎一直以来都有结发的风俗――在新婚时,丈夫亲手解开妻子的发辫,用自制的发簪挽起她的秀发。所以在那一带,要分辨已婚的女子和未婚的少女,只要看她们的发式即可。
馥雅公主……花蕊夫人那被燮国征服的故国昶,似乎也在沧浪州和苍云州交界的海边呢。
衾枕承恩那么多年,宠冠后宫的花蕊夫人尽管一直拒绝回到故国,原来内心却始终不曾有片刻忘记?
“公子,你叫的人已经到了。”正在沉思,门外忽然有仆人的禀报。
“哦,让那个羽人进来。”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姜子安对管家挥挥手,示意他退出去,然后把冰绡折好,和簪子一起放回桌上。
管家不情愿地退出去了,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少年。
手足上戴着镣铐,银白的头发虽脏了,却一丝不乱。眼神是冷漠的,但左额上那个明显的烙印,标志着这个羽人的奴隶身份。
“你被俘到苍云州后,已经二十年没回故乡了吧?”看着少年羽人纯白色的头发,姜子安懒懒地问。翼族生命很长,这个活了快二十年的羽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弱冠的少年而已。“据说,你在蒙国时,曾是云翼军的战士?”
提到了过往的身份,少年眼中有复杂的光,身子微微一震。
然而,很快地,他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平静地转过头去。
对于手下奴隶的不敬没有表示出丝毫恼怒,姜子安只是自顾自地剥开了一个蜜桔,细心地一一去除上面白色的络丝。
“既然是云翼军的战士,那么,飞过莺歌峡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他依旧头也不抬地问,等了片刻,仍然不见羽人的答复。姜子安忽然抬头,笑,“别太固执了,战士……如果能飞过莺歌峡,我就给你自由。”
自由。
轻轻的两个字,却仿佛一把重锤,击得少年身子一晃――再也无法掩饰,羽人的眼中闪出了极度的渴望和震动,不由自主地,他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丝巾和簪子。
“这些……”有些疑虑地,羽人少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