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晖再也没有来过,秋秋也是。很明显,阿莱搞砸了演出,所以他没能与唱片公司签下合约,但出乎意料的是公司只是放弃他,并没有找他任何麻烦。他又重新回到酒吧唱歌,不过唱得很少很少。有一天他看着我说:“姐,我其实非常自卑的。”他把小小的脸埋在他的手掌里,又平静地说:“我是一个废物。”
少年淡淡的声音飘在狭小的空间里,他背后的窗外,是一个落雪的冬天。他仍旧单薄的身体佝偻着,毛衣下面显露出他弯曲纤细的脊柱,像是很冷的样子。很长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动,是谁让我们拥有这样的年华,穷困潦倒没有目标,亲身去经历太多的伤害与错愕?在颠三倒四的小小爱情里、在暴力和不齿里、在飞驰而过的时间里,跌跌撞撞地成长。
我离开这间酒吧的时候,天意已有稳定的工作,正盘算着带阿莱一起去。天意说:“把你所有的联系方式写给我,我会找你的。”我想了很久,只写出一个手机号码。他垂下眼睛看着我笑,笑脸温柔盛放,他说你总有一天不再漂泊。我对着这个偷偷依恋的男子,终于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冲他回了一个笑脸,然后走开。身后阿莱跳着脚叫:“姐姐,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要活出个样子来。”我的眼眶不可抑制地模糊,回头望去,我多么希望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不是挥动着手臂说再见,而是几年前他们初次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模样;我多么希望那些逝去的时间不曾在犯错与纠错中一再翻滚,老掉了我们伤感平凡的少年岁月。我抬头把泪水含在眼角不让它落下,却看到春天的天空如此平静地在头顶旁观,如同少年不经爱恨的过去。
天意找我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当我看到他略显沧桑的脸的时候突然决定照顾他。他说得对,我总有一天不再漂泊。
冬天落雪的街,我和天意扣着手安静地走着,周遭景致好到如同圣诞画片。走到街口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不高的个子熟悉的脸。我们同时停下脚步,男人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开口叫:“哥,姐姐。”三人对视,笑容挂上每个人的唇角。阿莱的衣着和表情显示他已有稳定的生活,三个人默默对视着,欣然地笑着。雪花静静地落下,没有人说话。突然跑过来的陌生女孩子打破沉默,笑眯眯地挽过阿莱的胳膊。平凡安稳的模样,好奇地看着我们。天意拉着我知趣地离开,与阿莱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听见天意嘘出一口气,带着笑意说:“这么多年了啊……”
我向他偏过头去。身边天意微笑地注视我的样子衬在大雪纷飞的背景上。那一刻我很想掉眼泪。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些如羽毛般轻飘而美好的青春岁月,那些一再的疼痛和坚持。
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