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一小口波本威士忌,然后她看了一眼时钟。早上九点了,爱德华的妈妈随时都会抵达。朋友、亲戚……还有追悼的仪式要准备……
要做的事情还真多。
“我得打个电话给罗恩。”她说,“公司方面,我们得想想办法……”
在航空和空运的领域当中,“公司”这个字眼和其他的行业并不一样。在他们这一行,公司就像是一个实体,一个活生生的东西;提到的时候心中总是充满了崇敬和挫败感,有骄傲,但有时候也充满了悲痛。爱德华的丧生对许多人造成了伤害,包括公司在内,而这创伤很可能是毁灭性的。
要做的事情还真多……
珀西?克莱这个从来不曾慌乱的女人,这个曾经镇定地用“利尔23S复仇女神”进行致命的摇摆飞行、从许多老练飞行员都会惊慌失措的坟场漩涡之中抽身的女人,现在却瘫软在沙发里,“怪了,”她心想,“我就像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居然动弹不得。”她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脚,看看它们是不是像白骨一样惨白、没有血色。
哦,爱德华……
当然,还有蒂姆?伦道夫――一名难得的副驾驶、少见的杰出大副。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张年轻圆润的面孔,就像年纪稍轻一点的爱德华,经常莫名地傻笑,但是操控飞机的时候却机敏灵活、服从命令、态度坚决,而且会依自己的判断执意下达一些指令,就算面对珀西的时候也一样。
“你需要喝点咖啡。”黑尔说,一边朝着厨房走去,“我去帮你准备一大杯加了脱脂牛奶的摩卡奇诺拿铁咖啡。”
他们私底下有个关于娘娘腔咖啡的笑话,他们两个人都认为,真正的飞行员只喝麦斯威尔或福杰仕⑤。
虽然黑尔是一番好意,不过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提到咖啡,他的意思是:不要再喝酒了。珀西听懂了他的暗示,将瓶塞塞回去,然后用力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好了!好了!”她站了起来,穿过起居室,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肿胀的脸孔、顽固而恼人的鬈发。在惨淡的青少年时期,她曾有过一段相当绝望的日子,为了向众人示威,她一度剃了一个平顶。然而这类挑衅性的举动,只会给里士满李氏高中那些女孩更多攻击她的理由。珀西的体形相当瘦弱,有着一对大理石一般的黑眼睛,她的母亲不断强调这是她身上最美的地方,不过也就表示这是她身上唯一可取之处――理所当然,也是男人一点都不在意的优点。
她的眼睛下面多了几条黑线,从她每天必须抽掉两包以上的万宝路那几年开始,就有着一脸粗糙的皮肤――抽烟者的皮肤,她耳垂上的耳环洞也老早就已经闭合了。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从树木之间看到房子前面的街道。她看着外头往来的车辆,某件事情突然揪住了她的心――某件令人心神不宁的事情。
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
门铃响了起来,不安的感觉随之烟消云散。
珀西打开大门,看到两名魁梧的警察站在入口的走道上。
“克莱女士吗?”
“是的。”
“纽约市警察局。”警察出示了证件,“我们会在这一带保护你,一直到我们查清楚你先生的死因为止。”
“请进。”她说,“布莱特?黑尔也在这里。”
“黑尔先生?”其中一名警察点头说,“他在这里?太好了,我们也派了一组威切斯特郡警到他的住处去了。”
就在这时候,她的目光从其中一名警察身上移开,落到了街上,那件想不起来的事情突然冒了出来。
她绕过警察走到门廊外。
“我们比较希望你待在屋内,克莱女士……”
她盯着街上,一边自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接着她想了起来。
“我想有件事你们应该要知道,”她对两名警察说,“一辆黑色的厢型车。”
“一辆……”
“一辆黑色的厢型车,街上曾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厢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