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来到长信宫,忽然感觉今天这里似乎格外热闹。走进正厅,只见一群艳丽的妇人围着太后,叽叽喳喳,笑个不休。大家见刘骜来了,都暂时停了下来,欠身行礼。
王太后拉着刘骜坐到一旁,笑着说:“看,都有谁来了?”刘骜认出那个身着宫装挑头的贵妇,就是敬武长公主,便对她回礼了。敬武是刘骜的姑母,早已嫁出宫多年,刘骜已十余年未曾见过敬武了,向来不甚亲近。倒是旁边一位面目清秀姣好的年轻女子吸引了刘骜的注意力:她穿着一身浅褚色的长袍,只是不知为何,发式编作男子式样。
王太后笑了:“骜儿,你可认得他?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小呢,老爱哭鼻子。”敬武也不好意思了:“放儿小时候,又胆小又顽劣,不知天高地厚。难为太后还记得。”刘骜在一旁插话:“他可是张放?一见面,朕还以为是长公主的女儿呢,想不到他已长这么大了。”
“可不就是吗?”王太后也说。
刘骜一时有点呆住了。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原来是个男孩。他的脸有点尖,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小巧如鲫鱼嘴的双唇,白皙清丽,眼睛显得更大了。他整个人是暖的、艳的、柔软的、暧昧的,没有性别,似乎只要张放的眼波对着谁转上一转,不管男女,骨头先自轻了三分。
刘骜已经有点走神了。和敬武聊了一会,他便说道:“长公主,朕刚才和放儿聊了一会儿,觉得他聪明颖慧,当是可造之才;朕打算先封放儿为侍中,日后还可加封中郎将。你看如何?”张放拉了拉母亲的衣角,示意敬武,母子二人一起喜不自禁地伏地拜谢了。来的时候,敬武还没有往求官上面多想,谁料富贵逼人来。
太后怔了怔,只得说:“那也好,放儿聪明明辨,你就多陪陪皇帝吧,也让他顽劣的心收一收。”
结果这一放松,刘骜的心就像跑马一般,再也没收回来。自此,张放便大摇大摆地出入宫禁了。这样的世家子弟,别无所长,他的专职不过就是吃喝玩乐;他又没有皇帝那么忙,所有的聪明,就用来雕琢如何玩得更专业更精致。刘骜也喜欢在市井斗鸡,可是与张放的玩法相比,他就觉得寒碜。看人家张放,在公主府里修建起养鸡坊,专门收那些羽毛金黄、爪如铁铸、鸡冠高耸、尾羽昂然的雄鸡,一共一百多只,并聘了二十位身手灵活的子弟驯养调教这些公鸡。而他的眼光非常毒,群鸡中哪些健壮,哪些瘦弱,哪些勇敢,哪些怯懦,他全都了如指掌。单此一项,刘骜就对张放佩服得不行。现在,是他跟定了张放,而不是张放跟着他,两人日日斗鸡走马长安中。刘骜的心,早已让张放四处放牧了。
不知不觉中,刘骜与张放的目光已绞到了一起。不知不觉中,他们已有肌肤之亲。他们开始是拉着手,马上转到没有人的地方就拥抱亲吻、相互摩挲着,最后,回到宫里,他们两人上了床。这个过程十分短,两人却丝毫没有不自然,仿佛天生他们就应该是一对。这是连刘骜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以前,他曾对娈好后庭花的先帝们颇为不解:武帝宠爱韩嫣、李延年,文帝迷恋邓通,甚至父亲爱幸石显,他都很不以为然。可是,见到了张放,他们同席吃饭,同榻而眠,恨不能寸步不离。日夜厮守、时刻想念,这一步,不知怎么的,就迈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