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你还是善妒。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进?”
“难道你身为皇帝,就有长进了吗?”
“明明这里还有其他人,你却非要跟朕闹,你想干什么?”
“是你太不要脸!”许娙话音刚落,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她怔了一下,尖叫着扑上去,撕咬着他,刘骜左躲右闪:“你什么毛病啊你?有你这样的皇后吗?”许娙不管不顾,只顾没头没脑地扑打着刘骜。他终于烦了,一把推开她。
两人僵持了片刻,许娙也感觉自己闹得太惨,失态了。她整整衣襟,转过脸,收敛下来了,说:“陛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刘骜也有点惭愧了:“你又何必说出这种狠话呢?是朕不对,朕向你赔礼了,还不行吗?”道个歉吧,刘骜心想。以前这么多年,不也摔摔打打过来了吗。
许娙淡淡地扔下一句:“不必了。你令我蒙羞。”
这话带着凌厉的寒气,一个冷颤对着刘骜扑面而来。他的心沉下去了,黑着脸走出了椒房。
疯了,疯了,这个女人不能要了,我要废掉她,我要废掉她。刘骜浑身在发抖,又惊,又气。她说的是事实,他抵赖不了,他太不要脸了。惟其如此,他更恨了,甚至赐死她的心都有了。
张放和许约还在殿门口候着,但张放察言观色,看到了刘骜的表情,便默默地跟在身后,也不出声。
这一天晚上的宴饮上,刘骜十分失意,带着张放、淳于长和众朝臣喝酒作乐。各位侍中大夫们的酒都喝多了,一个个喝得满脸通红,可甜言蜜语照样说得很溜,哄得刘骜笑逐颜开。席上只有侍中班伯以不胜酒力为由,不敢多饮。刘骜刚刚把班伯从定襄召回来复命,对他也是青眼有加。他带着八分醉意,指着屏风上一幅纣王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的图,惺忪着眼问班伯:“班伯,你说说看,纣王为什么这么无道啊?世上有这么糊涂的皇帝吗?”
本来不过是酒话,班伯却正席而坐,恭恭敬敬地回答:“《尚书》里说,纣王是因为听信了妇人之言。”
刘骜开始不以为意,大着舌头说:“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就会这么听信女人的话呢?荒唐!”
班伯听到皇帝的怂恿,接着说了:“那还因为纣王沉湎于酒色。所以,为人君者,不仅应当戒色,还应当时时自警,不要以酒为意,不要以色为先。陛下现在雅好龙阳,即使不为国家计,难道不为子嗣计吗……”
一番引经据典,把一桌的人都说醒了。刘骜很窘,没有想到这又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简直堪与他的妹妹比。一人高尚,举座为之不欢。大家都闭上嘴了,不好做声,生怕被班伯归为不知扶正辅佐天子的奸佞。刘骜只得亲自出面打圆场:“还是班生的话有道理啊,朕许久没有见到班生了,今天,又再次听到您的诤言,是朕的福气。来,朕敬你。”
皇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班伯再钝再直,也知道这时候说下去没什么意思,拜谢过天子,满饮过面前的这杯酒,再也闭口不言了。大家方才客客气气地继续往下吃,然而,所有人的吃相都变得端庄严谨,作风正派起来。座上最为尴尬的是张放;他坐立不安地吃了两口,便借口更衣,走了。淳于长为了宽解张放,也走了。
还有什么能阻遏刘骜的寻欢作乐呢。不管刘骜每一次多么的幡然悔悟,甚至真心诚意,痛哭流涕;可是一见张放,一见到他那张鲜艳又无辜的脸,婉转的态度,他的心就软得像一摊泥,所有的决心都烟消云散了。事实就是那么微妙:刘骜优柔寡断的性格,一辈子都在摇摆不定,听风就是雨;然而,因为没有能力作下决计、作判断,长久来看,他却顽固得像一块石头,听不进任何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