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与张放的关系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现在为了避免让王太后动气,刘骜越来越不愿意停留在宫中了。那个轻俏而妩媚的张放,就带着刘骜,像放养小猎犬一样,越跑越远。刘骜干脆自称是富平侯府的家人,吃喝玩乐,醉了就拥入百姓家里,杂乱而卧。年过三十了,他不想再过一种仅仅是“对”的生活。
这天,张放带着刘骜来到了京郊阳阿公主的府第中。阳阿公主是刘骜的异母姐姐,已外嫁多年。阳阿早就留意过张放,甚至倾慕于他。不过,张放是贵妇们的宠儿,是大众情人;对于阳阿这样的女人,张放知道调情可以,沾惹不起。京城传说中,善于享乐贪欢的阳阿府中,有着皇宫以外最美的歌姬和舞伎,张放嗅着脂粉香气,巴巴地就跑过来了。
阳阿看见张放来了,还把难得一见的皇帝弟弟也招来了,只喜得小心肝扑扑直跳,忙不迭地在府间设席摆宴。阳阿有心炫耀,捧出了一坛一坛的酎酒和椒酒,还把府中最好最美的歌姬舞伎都奉献出来了。
先是两位裸露着上身的壮男子表演舞剑,吞吐玩火;刘骜与张放只是礼节性地鼓鼓掌,并不热心。然后一位中年歌姬架着古琴出场了,轻拢慢捻,缓缓吟唱,意态深沉。可惜,刘骜不是定陶王,虽通音律,却对这种精巧幽深的技艺并不耐烦,哪怕这名歌姬是阳阿从外地高价买来的杰出演奏师。张放向阳阿抛个眼色,阳阿遥遥地就接住了,乖觉地令人把这位歌姬请下去,又请来下一位歌姬。这次上场的是一位艳丽无比的美女,唱的是什么刘骜没听出来,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十分妖娆。
阳阿有几分自得地介绍:“这名歌姬是萱兰,府中最美的女人,皇帝看上了吗?”
“姐姐说笑了,在朕心中,府上最仪态万方的当然就是公主啦。”刘骜笑道。
酒宴还在进行,虽人人在推杯换盏,可是谁的心思也没放在酒席上;张放和刘骜早把来这当做是一场猎艳之旅。场上此时已换了一支舞,仍是那位萱兰主唱,只不过她此次唱的是《九歌》中湘妃与湘君之事,十分凄婉,她也正色凝神,十分动情。刘骜看了看张放,张放正目不转睛看得入神呢,连刘骜的眼神都没留意到。
刘骜无心去听,他的心全被吸在席中央那些起舞的妙人身上了,在那些花红柳绿的裙裾中间,他一张张脸孔地扫视过去。他转身对张放悄声说:“你看中了那个什么萱兰,朕也看中了一位,我们一齐向阳阿讨了去。”张放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
刘骜所心仪的女子正是领舞。她并不鲜艳,整个人长得很薄,身体柔软如柳丝,一张小脸又尖又脆,只剩一双透明无辜的大眼睛十分醒目。张放大笑起来,小声说:“陛下,你原来喜欢这款啊!”阳阿只见他们细细密密地说着梯己话,一脸的猥笑,猜到三分,又有七分不晓,心里痒痒的。
刘骜看来是高兴了。他闲闲地用箸敲着酒樽,和着歌声和舞步的节奏。张放向来雅好高大丰满的女郎,对这种娇柔的小女子没什么好感,但慢慢地,他也看出来了,领舞的这位女子的确不凡。她在众美女中间,仍然熠熠发光,她的肢体像鳗鱼一般轻滑,一寸寸地游来游去,闪着一种奇异的光泽。飞旋起来,她的一把水袖甩得飒飒作响,光她一个人的裙裾就撒得漫山遍野都是,满场十多个舞伎,大家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其余只配作月亮旁边的小星星。和她一比,连萱兰的绝色都显得村气。
张放悄悄地向阳阿打听这个女子,不一会,张放就把她的来历告知刘骜了。她叫赵飞燕,原名宜主,是阳阿公主家令赵临收养的女儿,十二岁起便寄居在阳阿府中学舞了。张放看了看刘骜,刘骜手中也停了,只是专注地看着这个舞伎。
阳阿很快看明白这个皇帝弟弟和这个梦中情郎的意思了。张放一来,阳阿便折损了府中最美的歌姬萱兰和最出色的舞伎飞燕。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情卖给这二人。好在人总是会自我安慰的,天子亲自向她讨要府中的一个小舞女,还赏了她黄金一百斤,她还是赚了。也许某日可像平阳公主一样,借飞燕在他们手中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阳阿又笑逐颜开了,没心没肺地令二人去后堂收拾衣服,宾主继续宴饮作乐。傍晚时分,二人已收拾停当。
萱兰美艳如花地站在张放身边,光彩照耀着张放。而赵飞燕则一声不响地低着头,美则美矣,却有点单薄,有点青涩。刘骜几乎有点后悔了。她的脸是瓷白色的,薄得像透明似的,太嫩了,太娇了,简直让刘骜有犯罪感,要不要换一位?
就在这时候,赵飞燕抬了一下头,迅速地看了刘骜一眼,随即又低头含着双颊,沉静不语。只一眼,刘骜就看出这个女子旺盛而炽热的生命力,或者说,是随时可汹涌而出的情欲。可是,她的身量和脸庞,分明又是那么瘦弱,那么害羞。刘骜下定了决心。
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