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与世隔绝的寺院里显得异常清凉。时间在这里似乎都停滞了。清晨，僧人们将寺庙清扫得干净整洁。董志兴和田原在院子里散步。

和昨天夜里相比，田原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她语气平和地对老朋友说：“他认为是我故意把孩子弄掉的。”

董志兴问：“他怎么会这样认为？”

“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就有做母亲的机会。可是那时候，对孩子没有感觉，因为我不是那种一直渴望小孩的人，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有确立，尤其是物质条件不够好。这样不仅孩子养不好，反而给自己增加负担。可是学锋很喜欢孩子。他的家庭背景你也知道一些。不过，他也没有勉强过我。一不留神，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年我们俩努力奋斗，日子的确也非常充实，最后似乎就缺一个孩子了，也到了非要孩子不可的年龄了。”

“是的，有点背水一战的感觉。”

“志兴，刚刚知道有了孩子的那几天，我几乎每个时刻都是小心翼翼的。真的，因为学锋，我妈妈，他们比我都还紧张这个孩子。”

“要孩子也讲究缘分，还会有机会的。”

“志兴，谢谢你。我们也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虽然你是学心理学的，开导过很多人，可是，我从没觉得我也会遇到心理上的问题。”

董志兴用非常放松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困扰，说给我听听吧。”

田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嗯，我也只能和你说说了，我和学锋的婚姻已经破裂了。”

董志兴这下真的愣住了。田原搀住董志兴的胳膊，她戴着深色的墨镜，但仍然掩饰不住憔悴的脸色。她对还没缓过劲来的老友说：“走，咱们烧香去。”

董志兴站在一边看着田原虔诚地拜佛像，完全糊涂了。他本以为昨晚田原向他发出求救的原因真的是李学锋出差了，他本以为田原酒后驾车的真实原因只是意外失去了孩子。他从没有料到田原和李学锋牢不可摧的婚姻出现了裂缝，甚至开始倒塌。

田原借用董志兴的手机分别给赵静雅和晓鸥打了电话，谎称临时去香港出差。然后她默默地拉着董志兴进了寺庙里的宾馆小院。

“志兴，陪我在这里住一天吧。”

董志兴没有作答，掏出证件到宾馆前台作了入住登记，然后两人来到竹林里的茶座继续聊天。

“田原，你们的婚姻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田原答非所问：“志兴，你说我们这辈子到底是想要什么？一份爱情，一个爱人，和这个爱人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然后还有一个迟到的孩子？可是当你有一天发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精巧的谎言之上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尤其是你还计划要跟他一起度过余生的每一天？”

董志兴看着田原，他从她的话里，仿佛明白了原因。他不想再追问任何一点细节了，他明白那样会再一次伤害她。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想问了。我没有这个权利。”

“你是心理医生啊。”

董志兴很诚恳地说：“我是你的朋友。”

田原望着竹林，思绪回到了久远的学生时代，想起了他们的往事，于是嫣然一笑：“志兴，当年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你追我，我因为心里有已经在国内打拼事业的学锋，没给你机会。如果我当初和你一起留在了美国，我嫁给了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董志兴茫然了。这么多年来，他知道自己对田原仍然保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种情感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老朋友之间的友谊，但是他从未有过更多的奢求。田原的这番话触动了他平静多年的心，让他的内心深处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可是，身为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董志兴太懂得田原此刻内心深层的困惑和失落了。职业素质使他在短暂的茫然后迅速恢复了理智，他理性地打破了片刻的尴尬和沉默：“田原，这个假设很多年前就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