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兰德太太是一个典型的矛盾综合体。她也许是世界上最时髦的女人之一,但相貌相当丑,一双对她的脸来说实在太小的凶恶的眼睛,还有一个大鹰钩鼻子。她有一头浓密光亮的黑色披肩卷发,发梢向内蜷曲。她的嘴唇通常都涂着一种耀眼的红色。尽管她的皮肤很苍白,脸颊和耳朵却擦了鲜艳的胭脂。身材苗条的她通常穿一身黑色,上面点缀着一抹其他颜色――她尤其热爱红色――还有大大的人造珠宝。每当她走进一间屋子,她就立刻成为这个空间的主人。她的思想相当睿智,说话时声音低沉,使用的词汇五花八门,非常不同寻常。她可以让最平凡的话题听起来有趣又通俗,也可以让它变成一通庸俗的黄色笑话。作为《哈泼芭莎》的编辑,后来又成为《时尚》的主编,她雇佣了最先锋的摄影记者,并要求他们使用最捕风捉影的方式拍摄日常生活中的时尚信息。在这个最圆滑世故的身体里居住的是一个完全讲求实际的灵魂。而且,尽管她非常奢侈,却有着一个讲效率有条理的好头脑。
因为想要采用我的一件宽大的淡蓝色马海毛大衣为9月份的《芭莎》拍摄封面,弗里兰德打电话给我,问那个料子是哪里制作的。“它是法国莱塞尔工坊出品的。”我回答说。她说:“噢,阿诺德,他们太了不起了。我真崇拜他们所做的一切,我们为那件大衣着迷了!但是,因为我们这期是美国专刊,你能不能找到一种美国布料来做这件衣服?无论如何我们都想用这件大衣,不过如果你能做一下这个改变对我们来讲是莫大的帮助。”我说我当然乐意效劳,我会立刻找我的布料商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经过了几次尝试,我还是没有找到一样哪怕稍稍能跟最开始那种料子贴点边儿的东西。我打电话给那个编辑,向她解释了这个情况。
“噢,不要让这个问题对你产生困扰,亲爱的小男孩,”她说,“我已经告诉了楼上的那些男孩子们(那些卖广告的男人们)。我们非常喜欢那件大衣,著名摄影师迪克(理查德·艾夫登)下个星期就会拍它。”
她经常斟酌字句,让它们对时尚人群来说更有吸引力。一个著名的例子就是,她刚开始推销一个重要的广告客户(德国的塞拉尼斯化工公司,他们在50年代生产一种摸起来很不舒服的人造纤维)的产品时,一开始实在不知道怎么在她高贵的杂志上来推销这种委实很一般的产品。突然弗里兰德灵光一闪,召开了一个会议,兴奋地吼道:“我找到了!Chella-Nayzee,Chella-Nayzee――就是这个词,我们会让整个世界都使用这种材料!”在她从克什米尔归来后写的另一篇时尚报告中,她宣称:“粉色就是印度的深蓝色。”
她经常保护那些她所关心的女职员,对待那些姑娘就像是母鸡保护小鸡。一天,她去拜访她的一位秘书。这位姑娘刚刚结婚,住进了一间非常简陋的公寓。她异乎寻常地沉默了很久,并试图找一些好听的话说给小女孩听,突然她观察起电话来。
“佩姬,”她热情洋溢地说,“你有一个黑色电话机,多么与众不同,亲爱的孩子!”
在《哈泼芭莎》和《时尚》之后,弗里兰德太太成为纽约大都市博物馆服装协会的特别顾问。1974年她筹备了一场叫做“浪漫迷人的好莱坞设计”的时尚表演。她找了很多设计师,来重现那些曾经出现在许多令人难忘的电影里、但现在却已被湮没的衣服。她让我重新制作阿德里安为嘉宝在《茶花女》里设计的服装,那些衣服让那个著名的瑞典人看起来如此脆弱如此娇柔。我要求专门制作这几件衣服。弗里兰德对我的提议喜出望外。我开始去寻找布料和装饰品,认真地完成这两三条要在表演上亮相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