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李渊正式登基为帝,在正居中的宝座落座,大兴殿已改为了太极殿,满朝文武上前拜殿,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接着,就是宣读大唐国的开国诏书,自即日起,改国号为唐,年号为武德,封长子建成为太子,次子世民为秦王,三子元吉为齐王。并下旨,留下所有隋朝官员并官进一级,天下凡是打着大唐国旗号的,种地三年不要粮,做买卖三年不交税,没有生计的人,可报给官府,由官府帮着谋求生计。当然,还有隋王杨侑,李渊封他为酆国公,留他一命,却令永世不得再入长安……
这天,对于李家来说,是何等喜庆的一天,可是,却只有李世民的脸上毫无表情,回想着昨天的一幕,心中还是会隐隐而痛,他不明白,像杨如夕那么骄傲的女人,怎么就会答应了呢?怎么就会甘心给自己做妾,做一个侧妃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杨侑 他不懂,直到走进洞房那天,他也不懂……
与无忧的新婚之夜,李世民仍犹记在心,那天的无忧,就如桃花着露,羞娇几许,让他沉迷其中,竟是不想挣脱的冲动,甚至觉得,哪怕是就此沉沦,都是值得的……
可今天,红烛依旧,人,却已不同。望着那滴滴血色的残红烛泪,李世民眼里,竟是灼烧的疼痛,热辣辣地潮湿一片……
“为什么?”李世民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突地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近乎绝望地烈烈狂啸。生生扯下了杨如夕头上的红帕,杨如夕亦是惊悚地望他,心,就似那发髻上颤颤的珠花般惶惶抖动,泪迹未干、绵绵若存,竟有怜弱之意,幽浮于凄凄的眼底……
李世民一怔,不解!杨如夕眼中的怨色,竟只有零星数点,耀耀火光,融映着斑驳的泪水,更多的,竟是茫然无际的萧索……
“你……你为什么会愿意?你不是很骄傲的吗?不是很高贵的吗?你该恨我不是吗?该怨我不是吗?可你为什么……”“那你又为什么呢……”杨如夕倏然起身,切切打断了语无伦次的李世民:“你又为什么不去和你的父皇争到底呢?为什么就屈服了呢?又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懦弱来质问一个女人呢?”
“懦弱……”李世民错愕地一愣,从小到大,恐还没有一个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过他,如此的生僻、如此的陌生,可此时听来,却又那么的贴切……
望着如此受伤的他,杨如夕心中竟感隐隐抽痛,她虽知道,他的一切痛苦、一切绝望,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可还是禁不住放低了尊严,柔声安慰他:“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杨如夕起身,走近了倚靠在床边的李世民,泫然而语:“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懦弱,都是一样的……对现实无能为力,难道我不是吗?难道……我不可以反抗吗?可我没有,不错,天下人也许都会说我是为了侑儿,可是……”
杨如夕苦笑,粉泪流萤:“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的……虽然,我也宁愿相信自己是,但……”
杨如夕没能说下去,已是玉泪如绠,难以再言;李世民似有触动地悄然望她,这样卸去骄傲,褪尽寒衣的平云公主,倒似令他心生怜意,兀自地软下了心肠,是啊!她说得没错,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任命运予取予求的可怜人,又何必再相互责怪,相互质问呢?
“听说……你来找过我?”李世民平复着烈动的情绪,可眼神却仍是漠然的,寻不到一丝温暖;杨如夕一痛,垂首,却仍是苦笑:“是啊,可我宁愿……从没有见过你……”
李世民一怔,一时无语,屋内静得似只能听到杨如夕努力压抑的抽泣声……?
“你……去休息吧……我还无法给你……”
红烛近乎燃尽,“哧哧”地跳动着,竟没一点温度,许久,杨如夕终是盼来了他冰冷的一句,却冷漠的无一丝情意;杨如夕心中倏然沉重,碎裂般的疼痛,却木然地无语回他,只是涩涩苦笑,竟皆是自嘲的味道,杨如夕啊杨如夕,你的锐利呢?你的骄傲呢?都跑去了哪里?你怎么可以容忍,它们都在刹那间融化在他痛苦的眼中……
金墉城的夜雨,淅淅沥沥,飘冷流香,无忧习惯地倚窗而望,却感到莫名的寒凉,漉湿的空气,沾?NE356?着郁郁的心扉,感触之情荡漾水眸,竟是难解的冷凝……
无忧正感幽凄,却听门声响起,回首望去,见正是柳连端药进来,眼神却是闪躲的……
“怎么了柳大哥?”无忧不禁询问,柳连将药放在桌上,却没有言语……
“柳大哥,又……出什么事了吗?”无忧小心地探问,为柳连倒上了一杯温热的清茶;柳连这才抬眼望她,眼中却尽是疼惜的光色,跃跃而动,在他心里,无忧就似这清茶一般,幽香、淡然、意味深长,可他不懂,她的命运,却为何也要如此,如茶一般涩涩清苦……?
柳连禁不住一叹,侧过了头去:“没什么……喝药吧……”
无忧见柳连如此犹疑,似有为难之意,也便不再追问,而是端起了药碗,轻吹着,转开了话题:“柳大哥……我……还要吃多久的药呢?好苦……”
“不想喝……就不要喝了……喝了也没用……”柳连的一语双关,令无忧玉手微颤,浓浓的药汁,溅落在雪白的衣裙上,怔怔看他:“柳大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伤……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