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纽约太强大了,以至于失落了过去。
――约翰 杰伊 查普曼
星期五晚上十点三十分至星期六下午三点三十分
她只想睡觉。
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等行李的时间又太长。搭乘机场客运班车的时间也错过了,大巴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开走。所以,他们现在只好等出租车了。
她站在候车队伍中,纤细的身材因手提电脑的重量而歪向一边。约翰喋喋不休地说着利率以及调整生意伙伴的新思路,但她只想着一件事: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十点三十分,我要穿上睡衣,美美地睡一大觉。
一辆辆黄色出租车川流不息地从她眼前驶过。这些颜色和外形都很相近的车辆,让她联想到昆虫。她回想起小时候在山上,当她和哥哥发现一只被开膛破肚的死獾,或踢翻一个红蚂蚁窝时,便看见一大群肢体和手脚湿濡濡地在地上扭动的景象。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战。
一辆出租车疾驶过来,带着尖锐的刹车声戛然停下。科尔法克斯拖着脚步迎上前去。
司机按开后备箱的锁,但人呆在车里没动。他们得自己把行李搬上车,这让约翰很不高兴。他已习惯让别人帮他做这些事。倒无所谓。直到现在她偶尔还会感到惊奇,自己居然有一位秘书,帮她打字和料理事务。她把手提箱扔上车,关好后备箱盖,然后钻进车内。
约翰也跟着上了车。他重重地关上车门,一个劲儿地擦拭着他那肥嘟嘟的脸颊和光秃秃的脑门,仿佛刚才把行李搬上车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
“先到东七十二大街。”约翰透过隔板对司机咕哝了一句。
“然后到上西区。”补充说。挡在前后座之间的有机玻璃隔板上布满了刮痕,她几乎看不见司机。
出租车箭一般地冲离路边,很快就行驶在通往曼哈顿的高速公路上。
“看,”约翰说,“那就是为什么今天到处都是人的原因。”
他指着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欢迎光临联合国和平会议”。这次会议将在星期一召开,届时将有一万多名来宾云集纽约。盯着那块广告牌――上面画有黑人、白人和黄种人,全都在挥手微笑。不过,这幅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人物的比例和肤色都被忽略了,每张脸看上去都是一样的苍白。
嘟囔了一声:“死样儿。”
他们正沿着宽阔的高速公路疾驰。在路灯的照耀下,路面反射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黄色光芒。他们经过了旧海军军港,又经过了布鲁克林码头。
约翰终于停止了说话,掏出德州仪器公司生产的计算器,开始在上面嘀滴答答地按一些数字。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雾蒙蒙的人行道,以及坐在褐砂石门廊前俯瞰高速公路的人们那一张张阴沉的脸。在热气中,他们似乎都处于半昏睡状态。
出租车里也很热。伸手摸向车窗按钮,想把窗户降下一点儿。车窗没有反应,但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她伸手越过约翰,去开另一边的车窗,但他那边的也失灵了。这时她才注意到,两边车门的门锁开关都不见了。
连门把也没有了。
她用手摸索着车门,想找到断掉门把的残余部分。什么也没有――好像有人用钢锯把门把手齐根锯掉了。
“怎么了?”约翰问。
“嗯,这车门……我们该怎么打开它呢?”
就在约翰左右打量两边的车门时,中城隧道的标志一闪而过。
“嗨!”约翰拍打着隔板,“你忘记拐弯了。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