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旁边有一个小屋。御手洗抓住木质的门把手顺利地推开了门,原来并没有上锁。
“哎,这里还有这么多煤和木炭呢,真少见啊。这个澡堂不是用重油来烧热水的。”
接着御手洗到了锅炉的小铁门前边,打开它向里边看。他正要从容不迫地进去,被我慌忙制止了。我们下一步就要到别人家里去拜访,不要让身上粘了煤灰。
藤棚汤澡堂是水泥铺装的地面,而到藤并家的门前以及种满枸橘的矮墙间的路面上并没有铺装什么,白色的地面上散乱着细小的砂粒。这些小砂粒是从澡堂后边一个宽阔的包月停车场上一点一点飘过来的。藤棚汤和藤并家的西侧就是宽阔的用砂粒铺装的停车场,几株楠树耸立在那里。树下稀稀落落停泊着汽车,其中一辆红色保时捷994吸引了我的目光。
必须在登上黑暗坡后才能看见这个停车场,当时还以为是一片长满爬山虎的平地。
在坡上这片开阔地徘徊,就知道了这块土地的奇怪形状。不能说这不是个四边形,但如果把藤并家的公寓楼包括进去的话,更像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这片形状怪异的土地上,以前是个玻璃工厂,后来是外国人学校,现在成了停车场。(见图一)
一个建筑专业的大学同学曾经告诉过我,从风水上看,三角形的土地很不吉利。
在开阔地附近,能感受到浓郁的草木气息。台风过后,仍是一片肃杀的景象。或许是因为这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死者,所以让我有先入为主的厌恶之情,还有建筑学家的说法,此时都断断续续地想起来了。
要想说明白黑暗坡上的这块土地,其实很难。这里绝不是只有不寻常的气氛,而是一个人难以抗拒的恐惧源。
阴天里的乌云下,大风不停地摇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个停车场,整个就是在树林里,真有意思啊。”御手洗一边在砂粒铺就的地上走一边说。
“说起横滨的黑暗坡,它和江户的铃森、小·原同样有名,都是枭首示众的场所。一百九十年前,这片土地上,可能典刑官正瞄准罪犯的脖子,把罪犯一刀两断。众多的恶鬼都在这一带彷徨漂泊。”
御手洗的话让人后背发凉。
“文明开化的时候,外国人拍摄的砍头示众的黑暗坡的照片数量比铃森要多得多。”
“不要说了,让人不痛快啊。”我这么说,御手洗就止住了声音,偷偷地笑了。
“你很苦恼吧,这次的事件好像和本地特有的风俗连在了一起。没有办法啊,石冈君,我们只有尽可能地多学些历史知识。”御手洗说着,把两手插在兜里。
“藤并家和藤棚汤都很古老,澡堂已经是废墟了。死者骑跨的洋楼在战前就有了,特别是那株大楠树,见证了社会文明的前夜。那以后,这个国家的民众走向文明,愚昧的暴行也越来越少。这种地方的一切事物都能让人感觉到时光的流逝啊。
“石冈君,时光的流逝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像水面上的泡泡一样的谜团,我们总是为一个一个的谜团所困扰。表面上解开了谜团,但实际上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我们只是在历史的伤口上尽量涂抹些药膏。尽管如此,历史是一个巨大的伤口,而我们的药膏还不如小指甲盖大,谜底永远也解不开,从而被封进时空的迷宫。我们为解开谜团而倾注的心血,就像岩石中鹦鹉贝的化石。历史的巨树上骄傲地刻着一圈一圈细小的年轮,而我们仍然只是一个浮在水面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