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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五章(2)

我的团长我的团(上) 作者:兰晓龙


我指挥着他们用沙袋垒出一个倒三角的槽口,把枪管卡在上边,枪身用又几个沙袋垫住――死啦死啦看到此时也就不看了,擦完了毛瑟便专心擦他的李恩斯菲尔德步枪――反正我也不是弄给他看的,我让他们在枪管上又压了一个沙袋以抑制枪口上跳。

“瞄就得老天爷帮了,好过没有。”我随手抓了一个同僚的差,“你探半拉脑袋帮看位置,被打飞了别说我没提醒。”

我懒得管他因为刚才那个飞起落下的同僚之死而生的哀恸和因我的说话而陡变的表情,我走开,转身时碰到了郝兽医,并且注意到他一直在打量着我的腿。

“刚动了手术就能乱蹿了?”他有点儿酸溜溜的,“英国兽医是强点儿。”

“医术和架子都是您老人家的一百倍。痛死了,挖掉那块烂肉后痛炸了。”

郝兽医劝我:“你该躺着。”

“躺着就只好拿英国话损人,隔着鞋挠,来这说中国话才损得过瘾。”

我们身后又出了异响,迷龙一脚把他的副射手豆饼踹躺在战壕里,由此引发了要麻与他触及体肤的冲突。要麻又屡败屡战了,因为不辣在,他们有两根脊梁。

“不辣上啊!日翻他!”

不辣喊着冲了上去,“哥哥我给你报仇!”

我们无所谓地看着,迷龙一臂弯里箍着一个,那两位砰砰地对迷龙的肚子和背脊饱以老拳,迷龙抽空子对两人的小腿报之以脚。

一声异响,肉眼难见的飞行物呼啸着从我们头上飞过,那三个货终于和谐了,齐齐地扑倒,我们这边哈哈地大笑。

蛇屁股说:“笨蛋!是过路的小手炮啦!”

那发小炮弹在我们的视野之外爆炸,但并不是这一发,“咚咚”地又有几发飞过,“轰轰”的又有几发爆炸――我们终于回去自己的阵位。

死啦死啦悠哉游哉地从紧张到汗毛发竖的我们中间走过,那种轻松本身就是一种奚落,他用望远镜观察弹着点。

我们看着我们侧翼的山道,那辆吉普车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上一路七拐八拐拐着急弯而来,那是英军司机为了躲避因为树林障碍而失了准头的掷弹筒炮弹,砰砰砰砰的,那炸点远得像在演习,司机也使尽了浑身解数。

我们在我们的阵地上看着。

康丫纳闷地问:“他们躲什么呀?一路直蹿不早就过来啦?”

“他们誓不与你康丫同见识,否则就没了尊严。”我袖着手说。

郝兽医说:“我说这日军是攻了十几次啦,这英国盟友可还是第一次上咱们阵地来呢。”

死啦死啦大点其头,“对了。兽医说得对,要客气,要待以上宾之礼。我惦记他们那几门维克斯大炮每天也往咱们阵前打一两个基数。”

老头儿有点郁闷,因为死啦死啦根本在无心中就把他叫作兽医。我拍老头儿,安慰一下。

“完啦完啦,撑不住,要拉稀。烦啦,你上午说他们多久没打过仗了?……得得,要跳车啦,一二三。啧啧。”康丫一边观察英国人的动静一边说。

前运输连副排座康丫在这方面看得比我们准,小手炮远远地爆着,虽远却也考验着司机的勇气,他终于顶不住一脚把车踩熄了火,扔下他车上端坐的指挥官跳了车就跑,还好绅士风度万岁,他跑两步总算猛省,去扶了老绅士下车。老绅士行不乱步,下车后再绕一边去拿下一个精致的公文包,最大限度地考验着他部下的勇气。

于是死啦死啦在他们还没上来之前冲我们嚷嚷:“仪表!军威!想不想火炮支援!给他们拍舒服啦!”

他带头整理身上的破布,我们也就整理身上的破布,几个天体爱好者忙不迭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阿译提醒我:“军装不是这样穿的。”他把我衣服上一直到领口的扣子也给扣上了,勒得我透不气来。

我用一种正在上吊的表情整理着过紧的领口,跟着死啦死啦去迎接大英来使,刚才的乌合之众们拉着一个丢三拉四的小队形跟着去扮演仪仗,就我们一向的习气和此地环境,我们已做到了极限。

死啦死啦半真半假地跟我起哄:“快想词!能把老绅士感动得抱你亲一嘴,你立刻就是尉官啦!”

曾经是中尉的我颇有点儿悻悻,“想从你那儿占便宜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死啦死啦哈哈地乐,“哦?哈哈。我穷嘛。”

然后我们列队站在阵地口看着那面瓜司机搀着老绅士气喘吁吁地往上爬,我看着老绅士在胡思乱想,我们像卖水果的,把所有还看得过眼的全拉到了阵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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