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的手,一脸懊悔地放在心口。
我有些不忍心,忙安慰他:“不要紧,别这么紧张。”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鼓励他说:“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杨畅点点头。
“那就说啊。”
他吸了口气:“陈雪,你下午去大舅舅的房间,碰过什么东西?”
我怔了一下:“没碰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眼睛又望向我的右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天在大舅舅的房间里闻到一种奇怪的气味,现在你的手上也有那种气味。”
我吃了一惊,忙低下头嗅了嗅手背。
果然,一股淡淡的腐臭,像放了好几个月发霉的烂肉。
我从小患有慢性鼻窦炎,不仔细闻还闻不出来。可是联想到大舅舅的房间,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我拿过杨畅手上的毛巾,发疯一样擦自己的手背。
杨畅赶紧拉我,又哄又劝,好半天才让我平静下来。
“我现在可以肯定,大舅妈在虐待大舅舅。”我愤愤地喘着气。
杨畅的表情也很严肃:“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最好能找个知道内情的人商量一下。”
“找小舅舅!”我立刻叫了起来。
因为在大舅舅房间里受了太大的刺激,我竟然忘了之前要找小舅舅的事。
我向杨畅叙述了一下下午在隔壁房间擦窗户的时候的事情:小舅舅叫我当心,因而使我避过了从天台上砸下来的花盆。
杨畅紧握着我的手,听完了一脸怪异地望着我。
我拉着他就想跳下床去找小舅舅,杨畅一把将我拽了回来。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小舅舅。”
我一震,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外公白天不在家,我见到的那个影像明显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除了小舅舅还会有谁?”
“总之不可能是小舅舅。”杨畅很肯定地说,“下午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我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好半天,我和杨畅迷惘地看着对方,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畅,我有点害怕。”我无助地喃喃低语。
杨畅搂住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没事的,现在太晚了,明天我们再找小舅舅谈好吗?”
我点了点头。
黑夜总是让人惶恐不安,我们都想快点睡着,早点见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越是这么想,似乎越难入睡。
我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地想起我的母亲。
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她在这栋苏家大宅里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很奇异的一年,从年初开始浴场便不断有人死去,先是小舅舅的妻子和他才出世的孩子,接着有了东区的那场大火,外婆在那场大火中悲惨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没过多久又轮到了我的母亲。
那一夜一如往常,只是沉默寡言的母亲突然开朗起来,拉着我说了很多话。
她说了些什么,我早已经不记得。但是那一夜我很开心,妈妈一直对着我笑,温柔慈祥。
第二天清晨,她的尸体被浴场的工人发现。她坐在天台上,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割破了颈部的动脉,眼睛瞪得大大的,狠狠上翻着,只剩下眼白。
她的死状很凄厉。我奔上天台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小舅舅就捂上了我的眼睛,可是那景像已足以印在我脑海中一辈子。
母亲死后我便被送出了清水镇,这是母亲遗书中惟一交代的事―――她求外公把我送到城里去。我进城后,进入寄宿学校,一直读到大学毕业。这么多年来,除了小舅舅第一年来看过我几次,其他的人像忘了我的存在,连一封信也没有给我写过。
要不是如今准备跟杨畅结婚,要不是杨畅三番四次说要见见我的亲人,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