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假证的人率先走下楼梯,用钥匙串上的一把钥匙打开门。照相室里和外面的夜色一样黑。门边的橱窗里贴着那几张丑陋的照片。透过照片间的缝隙懒懒地射进来的几缕光线让英国人得以辨出外间办公室里桌椅的轮廓。造假证的人领他穿过两面天鹅绒门帘,走进摄影室,拧亮中间的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宽信封,打开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旁边的一个红木的小圆桌上。那桌子是照人像时的道具。他把桌子搬到屋子中间电灯的正下方。摄影室另一头的小摄影台上有一对弧型灯,但没有打开。
“请看吧,先生。”他得意地笑着,指着桌上躺着的三个证件。英国人拿起第一个,放到灯下。这是他的驾驶证,第一页上贴了个标签。上面写着:伦敦西一区,亚历山大·詹姆斯·昆汀·杜根先生,机动车准驾车型为1a、1b、2、3、11、12、13,有效期从1960年12月10日起,至1963年12月9日止(含12月9日)。再往上是驾驶证编号(当然是伪造的)和“伦敦市议会”以及“一九六·年道路交通法”的字样。接着是“驾驶执照”以及“十五先令税款已付”。在豺狼看来,这是一张完美的假证件,肯定足以应付他的目的了。
第二张是一份法国的身份证,用的是安德烈·马丁的名字, 53岁,生于科尔马,居住地为巴黎。用的是他本人的照片。铁灰色的平头,神情有点窘迫,无精打采的,目光直视前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20岁。照片贴在证件的一角。证件被翻得有点破,上面有些油渍。这是一张工人的身份证。
第三张证件他最感兴趣。上面的照片和身份证上的有稍微的不同,两个证件的颁发日期也相差几个月。即使是真证,换发的时间也很可能不是精确同步的。这个证件上的相片是他自己的另外一个样子,也是两个礼拜前照的。但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证件上的照片里,衬衣看来颜色更深,下巴上还有胡楂的痕迹。这种效果是通过高超的修饰技巧实现的,给人印象是同一个人穿不同衣服在不同时间照的两张不同的照片。两张照片都显示了伪造证件者高超的手艺。豺狼抬起头,把证件放进口袋。
“非常好,”他说,“正是我想要的。恭喜您做得如此成功。这是我应该付给您的另外50英镑。”
“好的,先生,谢谢。”造假证的人正等着这笔钱呢。英国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十张的5英镑钞票递了过去。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那叠钞票,在松手前说道:“我想还该有点儿别的东西吧,不是吗?”
比利时人假装没听懂,但他做得很失败。
“先生?”
“驾驶证第一页的原件。我说过我要收回的。”
这个伪造证件的人毫无疑问是在做戏了。他扬起眉毛,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好像刚刚才想起这回事。他放开钱,转过身去,背着手走了几步,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然后他转过身走了回来。
“我想我们可能要谈谈那页纸,先生。”
“哦?”豺狼的语气中没透露出任何信息,平淡,没有感情,除了些许质疑。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眼睛看起来半闭着,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内心世界。
“事实是,先生,那张驾驶证第一页的原件,上面我猜是您真名的那张,不在这里。噢,别别别……”他做了很夸张的手势,好像在安慰一个很焦急的人,而其实英国人一点儿没有焦急的意思。“那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在银行的一个私人事务箱里,只有我能打开。您看,先生,做我这种危险职业的人,无论喜欢不喜欢,都不得不采取一些防范措施,来获得某种形式的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