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白丝带就是挑战的帛书,果然还是千百年前的古风,便是内陆都不再保有。荣誉和诺言,它们的分量大概只有在那样的年代才值得衡量吧?楚夜的帛书,我笑了笑,七海震宇要取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老狐狸终于还是要掂量掂量我。
叼狼是秋选中最有看头的赛事,虽然安排在夜里,赛场两边围的人却比日间还多,牛油火把把好大的赛场都照得通明。
一辆马车穿过场中,“哐”地丢下一个铁笼,几个夜北汉子发一声喊,绳索一拉,那铁笼就被拉开了。一条黑影“刷”地跳了出来。我听见几个属下吸气的声音。这哪里是条狼,简直就是头驴子。这样的草原上,不知道怎么能长得出这样大的狼来。
那狼舒展了一下身子,死死伏在地上,也不张皇逃窜,一双绿森森的眼睛慢慢地扫过全场。那目光扫过哪里,哪里就忽然沉寂下去。赛场两边的夜北武士都把弓箭扣在了弦上,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它看清楚了环境便站起身来,尾巴在地面上扫了一下,扭头就往没有人群的那一边走了下去。
赛场这一端的木栏杆一开,二十多匹战马就朝那狼追了下去。那狼听见马蹄声响,也不逃窜,一个转身又伏在了地上。二十多骑士到了那狼十来步远的地方,竟然纷纷停下,显见得是马不愿意走了。原来所有的骑士都是赤手空拳,连甲胄都没有穿戴。我本以为叼狼是款追逐的游戏,不料原来这样的凶险,纵然对言涉坚满有信心,一颗心还是不免悬了起来。
僵持片刻,但听场中一声大喝,原来是言涉坚发动了。那狼被他的吼声吓得跳了一跳,言涉坚就冲了上去,场边顿时一片彩声。言涉坚人高马大,比别的骑士都高出一大截,可那马跑起来竟然飞快。转眼就要把狼踩翻,言涉坚身子一探,就想伸手去抓那狼尾。其余骑士怎么能容得他独自表演,纷纷拍马跟上。
那狼落在地上,仍是将身子伏下。我看得心中暗暗叫苦,这是哪里找来的狼精啊?果然,言涉坚的战马才到它跟前,它微微一窜就到了言涉坚的马腹下。言涉坚的反应也是极快,一掌拍下去正拍中那狼的肩头,才打偏了它张大的嘴。不过还是逃不过一爪之灾,战马痛嘶一声,后腿上被撕掉了一大块肉。
其余的骑士正冲上来,马蹄卷起来的烟尘很大,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一声声马嘶人吼,那狼却不做声,场中一片混乱。稍微安定一些,就看见骑士们围了一个圈子,那狼还在圈子当中,身边却多了三具马尸。失去了坐骑的骑士已经被挡在了圈子外头,显然也有带伤,面色沮丧地退了下来。
其他几个部族的人大概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不断斜视七海震宇,他脸上倒是淡淡的没有什么颜色。
又僵持片刻,发动冲击的是楚夜。不过一番混乱下来,仍是多添了两具马尸,这次还抓伤了好几名骑士。那狼冷静得出奇,总是伏在地面上,然而每次跳起来,必然血光四溅。参加比试的都是各部的好手,看得出身手相当敏捷,颇有几个不逊色于我的鬼弓,但是手中没有武器,坐骑对狼又畏惧,就不能把它怎么样。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想争先。
楚夜的身手极好,只是爱惜坐骑。他那黑马也十分灵巧,每每避过那狼的攻击。这样一闪一避,楚夜也就伤不到那狼。言涉坚的战马伤得不轻,两轮下来一瘸一拐地已经跑不利索了。两个人相对望望,谁也不肯先冲。
这次发动冲击的是一个黄马骑士。他的脑子灵活,虽然赛场上不得带兵器,他却在眨眼间把马鞍拆了下来,拎在手里就往那狼头上狠砸。
我听见黑水部那个王子嚷了起来:“这样不行吧!”但是没人理他。这场叼狼实在太过凶险,那个骑士虽然取巧,却谁也没有觉得他不对。只有七海震宇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那狼头一晃,避开了黄马骑士的这一击,一口咬在了他的咽喉上,我坐得那么远,都能听见喉骨碎裂的清脆声响。就是这一刹那,言涉坚和楚夜的马都到了。楚夜的马快,先到那狼跟前,他一手拎住了那狼的尾巴猛地一晃悠。那狼松开嘴,身子往下一沉,没有抓到楚夜,倒是正中言涉坚的坐骑,言涉坚临空摔了出去,他那战马已经被那狼活活开了膛。楚夜也不管他,只是抡着那狼猛挥。其余的骑士纷纷近身来抢,接着就听见惨叫声不断,原来那狼还没有晕,爪子下面伤了不少骑士。
场中的局面这样惨,七部的头领也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七海震宇,指望他开口中止这赛事。七海震宇皱着眉头,正要站起身来,忽然听见场中楚夜大声呼喝:“成了!”大家都往他身上看。原来他终于抡晕了那狼,抓住了前爪后爪,把那狼当做围巾一样围在颈间。
狼的头脚都硬,唯独腰软,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可我却没有想过把那么大一匹狼的腰活活抡断。不过那情形下,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只有草原上的人才想得出来吧?
赛场边早已惊呆了的人群顿时狂呼喝彩。楚夜倒提着那狼,那狼软得只好像一张毛皮,一点分量也没有,已经不行了。按规矩叼狼的游戏这才开始,骑士们要纷纷抢夺被抡晕了的狼,这时候却没人上前。那狼如此凶猛,却被楚夜放倒,骑士们心服口服,这比试也不用继续了。楚夜得意洋洋地把那狼重重往地下一摔。不料那狼在空中扭了扭身子,竟然张大了口一口咬向楚夜的黑马,那黑马躲闪不及,一下被撕开肚腹,肠子内脏都掉了出来。那狼轻轻巧巧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直射向看台这边。楚夜被黑马压住了腿,一时挣扎不出来。那狼也不动他,围着黑马缓缓踱了一个圈子,目光始终盯着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