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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暂17师代理师长钟进山上校,身负重任,带着副官范一林要去云南昆明走一趟。
昨天傍晚,范一林中校刚刚回到营地,悄悄地告诉钟进山,据重庆方面可靠消息,国军在中缅边境将有一场大的军事行动,很可能是围绕保卫滇缅国际公路而进行的。听说有大仗要打,钟进山仿佛渴望搏击的斗牛士进到了斗牛场一样兴奋,遂将去广西南部战场参战的念头暂时掐灭了;得先到昆明探听一个究竟,然后再作别的打算。
天才蒙蒙亮,范一林便自己驾车陪着钟进山,悄悄驶出了营地。
峰高天矮,崇山峻岭,天空飘着细雨小雪,道路泥泞不堪。吉普车颠簸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不时碰到沿路开往湖南前线的部队。第二次长沙会战刚刚结束,小日本吃亏不小。中日双方均不甘心,暗自纷纷调兵遣将。第三次长沙会战的帷幕悄然地拉开了,战局再度吃紧,国民政府不得不面对战场离重庆愈来愈近的现实,调集国军后方预备队日夜兼程地往湖南集结,为薛岳统兵的第9战区补充有生力量。
“一林呀,”钟进山拍了一下范一林的胳膊,没有外人的时候,钟进山总是这样亲切地称呼自己的副官,“你说说,云南可是大后方,真的会有大仗打啊?”
范一林略微侧过脸,对钟进山说:“师座,听说过滇缅公路,也就是现在讲的中缅公路吗?”
钟进山摇了摇头,他只是略有一点点儿模糊的印象。
范一林深知师长钟进山的为人。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职业军人,以带兵打仗为天职,每天心里只是想知道某一个战区谁赢了,谁跑了,为什么僵在那里。至于什么欧洲时局、太平洋战局和重庆上层方面的消息传闻,钟进山总是漠不关心的,自然也没有更多的人向他提及。
范一林接着说:“四年前,委座在南京召开国防会议。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和云南省府主席龙云在一起探讨局势走向,他们都担心中国大后方的出海口。龙云在会上提出:上海一失,我即无国际港口。日军南进政策付诸实施,南方战区可能会扩大,连接香港和越南的铁路也成问题。建议国民政府修筑中缅公路,从昆明出发,经云南大理、保山、畹町到缅甸北部重镇腊戍,再连接腊戍至仰光的缅甸铁路。蒋委员长欣然同意,确定了中央补贴、地方筹款的原则,指派交通部一位次长亲自督办筑路事宜。”
“哦,原来是这样的。”钟进山佩服范一林学识渊博,怎么知道那么多,可转眼一想,不禁问道,“范副官,你在大学里,应该不是教筑路的吧?”
“师座说哪儿去了!”想起当年在家乡当县长的父亲,由二哥搀扶着亲自率领两万民工,背着口粮,携带一些刀斧、锤镐、炮杆等简易工具,不分昼夜地奋战在悬崖绝壁和高山峡谷之中,最后活活累死在筑路工地上,范一林情绪有点儿激动,“滇缅公路东起昆明西至畹町,境内全长公里,二十万民众九个月就建成通车,眼下是中国西南大后方唯一的海外交通线。”
下午四点多钟,终于到了昆明。这里是云南省的省会,也是大后方。抗战以来,从华北、华东一带撤退的大批学校和工厂,纷纷到昆明安家落户。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与国内几所一流名校联合,在昆明成立西南联合大学,云集了方方面面的精英。美国空军退役上校陈纳德领导的美国志愿航空队,进驻昆明巫家坝机场,将指挥部设在昆明城西一幢三层楼房里,引来大批美国军人,喧闹的昆明由此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城南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旅店,清清静静;俩人落了脚,擦了擦满脸汗水,范一林便陪钟进山来到护国路上。找到以滇味出名的鸿来饭馆,范一林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三七气锅鸡、蒸肉饼、回锅肉等几道云南菜。钟进山是山东人,口淡怕辣,范一林特意交代伙计少放辣椒,另外准备几根大葱和面酱。俩人喝着茶,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