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美满的婚姻都要靠令人鼓舞的幻觉来维持。比勒小姐的幻觉和巴勒欧斯小姐的幻觉虽则不同,但从其实质上来说都还是很单纯的。友谊的建立也同样如此。她们彼此欣赏对方,却又不说出来,除了这个共同点之外,在其它方面她们其实是大不相同的。巴勒欧斯小姐体格健壮结实,望上去有蛮大的块头;表面上似乎感觉迟钝,见识平常,骨子里却极为敏感,易受伤害。而比勒小姐则身材小巧,小鸟依人,说话清晰,行事明确,透着一股子过时的斯文劲儿,这往往叫人觉得她有点可笑。她们甚至在生活习惯上也有不同,粗粗笨笨的巴勒欧斯小姐早上只要听到第一声闹钟响便醒了过来,立刻精神十足,一直到早餐前都是生龙活虎般的,然而越往下午,她便越来越了无生气,时刻处于昏昏沉沉的懒散状态之中。而比勒小姐每日早晨总要好一阵子才能勉强睁开发粘的眼皮,强打精神才能开始早晨的活动。可是过了早晨之后她便越来越有了精神,她们努力去协调这种水火不相容的差异,巴勒欧斯小姐很乐意一大清早起来调制早餐,而比勒小姐则在晚餐后洗碗和准备晚上喝的可可茶。
巴勒欧斯小姐倒好了两杯茶,在她朋友的茶杯中加进两块糖,然后便端着自己的茶杯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了。早期受过的训练使得她没有坐在床上。她说:“你要一早动身,我还是替你把浴室的龙头打开吧。会议几点钟开始?”
比勒小姐含糊不清地咕哝说她已经告诉过女总监她会在九点过后尽可能早地赶到。茶真是甜极了,喝下去令人精神一爽。许诺那么早动身真是一个错误,可是又一想她毕竟也可以在九点十五分赶到。
“是玛丽?泰勒么?她可是名气大增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外地来的总监罢了,尤其是她从没来过伦敦,蒙特诺斯(Montrose)小姐退休时她甚至还不曾对这项工作提出过申请呢。”比勒小姐又口齿不清地咕哝说这个她们已经谈过了。她的朋友立即打断她的话反驳说伦敦可不是人人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再说人们总是认为出色的东西从来都不出自外地。
“当然是这个理,”她的朋友退让了一步:“约翰?卡朋达医院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地方。我就喜欢汉普郡边界那一带,真可惜今年夏天你没能去那里看看。可是她似乎不会是一所重要的教学医院的女总监。以她的能力是足以胜任的了,不过她也许会成为一个大总监呢。”学生时代她和比勒小姐在一个大总监的手中可没少吃过苦头。对于过去那段受教育时代受过的可怕的折磨,一提起来便止不住地痛惜。
“我说,你最好尽快动身,等你开过吉尔福德(Guildford)旁道时,公路上的车肯定就多起来了。”
比勒小姐不去问为什么她知道路上的车会多起来,因为这属于巴勒欧斯小姐永远准确地知道的事情。那关切的声音又继续说道:“这星期我在威斯敏斯特图书馆见到了她们的首席导师希尔达?罗尔芙(Hilda Rolfe)。真是一位不同寻常的女人!不用说人很聪明,是有名的一流教师,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位叫学生畏惧的老师”。
巴勒欧斯小姐自己就常常叫她的学生害怕,更不用说她那些教师同仁了,但是若有人告诉她这一点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比勒小姐问道:“她说了一些关于这次视察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