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谢,我想我睡觉不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尽量小点儿声,不要把别人吵醒了,别冻着了。”她又转身向楼梯走去。莫琳说:“法伦也醒了,至少她的床头灯还亮着呢。”
她们三个都向走廊看过去,看见法伦房间的锁眼里透出一线灯光,穿过黑暗在对面折布式的门心板上照出一小圈光影来
雪莉说:“我们也给她带一杯来,她大概醒来了在看书。来吧,莫琳,晚安,护士长!”
她们一起拖着脚步沿着走廊走下去,一直走到尽头小杂用间内,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一直在她们身后镇定地注视着她们。一秒钟过后,她扳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地终于向楼梯转过身,上楼向她的房间走去了。
就在那一小时后,整座南丁格尔大楼无人听到也无人看到,暖房的一块摇松了的窗玻璃,它夜间时不时地发出格格声,终于向里面掉下去,掉在拼花地上,摔得粉碎。风从那个窗洞里穿过,就像一头搜索食物的野兽。冷风将搁在柳条桌上的杂志吹得索索作响,又吹起棕榈树的叶子,吹得厥树的叶子轻轻摇摆,终于它找到了放在植物架子下面,中央的一个长长的白色食橱。早在傍晚时分,门就已经被一个不顾一切的,急匆匆的访客打开过了,他已经将手伸入过小橱的深处了。这张门一整夜就敞开在那里,挂在它的铰链上一动不动,但是此刻风将它轻轻摇摆起来,一开一合地晃着,终于仿佛是玩累了,它发出轻轻的砰的一声,断然地关上了。
南丁格尔大楼屋顶下的一切生灵全都入梦了。
3
达克尔斯护士被床头的闹钟声惊醒了。钟面上微弱的荧光显示出时间是6:15。此时即使把窗帘拉开,室内仍然完全是一片黑暗,她知道射过来的那一片昏黄的亮光不是来自屋内,而是来自远处医院的灯光,那是医院夜间值班人员正在端来第一轮早茶。她仍然躺了一会儿,调整着自己,使自己慢慢醒过来,向着天明伸出试探性的触角。昨天尽管有暴风雨,她也曾醒过来几分钟,但她还是睡得比较好。她不禁感到一阵高兴,能够有信心地来面对这一天。昨天晚上,以及前几个星期的凄惨、恐惧的心情似乎已一扫而光,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由于过度的疲劳和一时的压抑造成的缘故。自从佩尔斯死了以后,她好比穿过了一个凄惨而毫无安全感的黑洞,而今天早晨,像发生了奇迹,她从那个黑洞中走了出来,重见光明。今天就像是孩提时代度过的圣诞早晨,就像是回家度暑假的第一天,就像是热病刚过,一觉醒来,心情舒畅地看到妈妈就在身边,病后初愈,所有的抚慰都在前面等着呢。她又恢复到了熟悉的日常生活中。
明朗的一天在她面前展开,她把这一天的期望和快乐排一排。上午会有一堂药物学课,这很重要。她的药物学课程一直学得不好。喝过咖啡之后,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会给三年级学生上外科讨论课。像他这样一个杰出的外科医生会不嫌麻烦来为实习护士上课,这对于护士们来说真是莫大的荣幸。她有点怕他,特别害怕他那不连贯发出的尖锐的提问。但是今天上午她会很勇敢,很自信地站起来发言。下午医院的汽车会将她们这一班人送到当地的妇幼保健医院观看当地的权威医务人员实际工作。这对于将来想要当一个地区护士的人来说也很重要。她躺了几分钟将这个令人满意的安排计划想过了一遍之后便起床了。她摸到了拖鞋将脚伸了进去,穿上了她的廉价睡袍,便沿着过道向学生使用的杂用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