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夕阳斜射进屋里的时候,可惜斜阳被窗户上垂挂的细棉布窗帘拦在外面。这就是我最喜欢这个公寓的地方。阳光加上棉布白印花,营造出一种通透感,让我觉得非常安宁。这里是我在这个喧嚣世界中的宁静小岛。
公寓坐落在一个马蹄形大楼的一楼,中间围着个内花园。我这个单元几乎占据了大楼的一翼,旁边没有相邻的邻居。在客厅的一侧,法式大门开向屋外的花园。外面立着一道屏风,围成我的自家后院。这真是市中心难得的地方,在市中心地带竟然能有这么个有花有草的小屋。我自己还种了个百草园。
起初我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一个人住。我从没有这样做过。我从家里到大学,跟皮特结婚,带着凯蒂生活,从没有当过自己领地的主人。其实是我过虑了。我非常喜欢一个人住。
正当半睡半醒之际,一阵电话铃声把我唤醒。想睡未果,头有点痛,我还是拿起电话。竟然是推销墓地的电脑录音。
“可恶!”我边骂边向外伸伸脚。这就是一个人住的坏处。我只能跟自己说话。
另一个坏处是跟我女儿分开。想到这儿,我拨了她的电话,第一道铃声响起女儿就接了。
“噢,妈妈。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你怎么样?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说话,我正跟别人通话呢,我迟些打电话给你,好吗?”
我笑了笑。这就是凯蒂。永远一连串说话下来不用喘气,把一大堆事情都放在一起说。
“好,宝贝。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只是想问个好。我今晚要和加比吃饭。明天再聊,好吗?”
“好啊。帮我亲加比一大口。哦,我法语测验得了A,你心里是不是挂念这个事情?”
“当然不是,”我大笑起来,“明天再聊。”
二十分钟后,我停在加比的大楼前。正对她家门口竟然奇迹般地有个停车位。我关掉引擎,走出车来。
加比住在圣路易斯街卡雷区,一个夹在圣劳伦特大道和圣丹尼斯街之间的小街区。到处是一栋栋形状各异且包着精细木边的排屋,中间是个公园,木边设计保留着旧日建筑的遗风。屋子的主人给房子涂上古怪的彩虹油漆,给院子里种上一丛丛向日葵,使这里变成迪斯尼卡通片的场景。
公园笼罩着一种奇怪的气氛。从中央喷泉里仿如从水池中长出来的郁金香花苞,再到衬有雕花铁饰的围栏。围栏的高度刚过膝盖,尖尖的铁刺和花饰把公共绿地和周围那姜饼屋般的房子隔离开来。它颇具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那个性观念假正经而建筑风格却很嬉皮的时代。走到这里,我觉得十分安心,这里的宁静地向我们证实――生活总有其平衡之道。
我看了看加比住的房子。它位于公园的北边,从亨利-朱利安街数过来第三间。凯蒂肯定会把这种房子称为“可怜的过度装修”,就像我们帮她挑毕业舞会裙子时嘲笑那些裙子的款式一样。这些房子看上去像建筑师在努力把他知道的全部花哨东西都放上去才肯罢休。
房子是三层楼的赤褐色砂石建筑,底层有个大大的凸窗,屋顶耸成一个平的六边形塔楼。塔楼贴上小的椭圆形瓷砖,排列的方式像美人鱼尾巴上的鳞片一样。塔楼上有一个屋顶平台,围上铁饰。窗户是摩尔人式的,下边框呈正方形,上沿飘成圆拱形。每一个门和窗户配以精心雕刻的木饰,并漆成淡紫色。楼下,窗户的左边有个铁制楼梯,从一楼一直通到二楼的门廊处,扶手上的圈饰和镂空设计与公园围栏遥相呼应。此时正值六月初,在窗台上的花盆里、门厅的一排大罐子中,鲜花在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