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利特 阿德金斯被凶手从胸骨到耻骨处开膛破肚。一条锯齿状的裂缝顺胸骨而下,使她被分割的内脏的颜色及纹理裸露出来。内脏已经不翼而飞,至最里端处我甚至可以看到包裹着脊柱的闪亮外壳。
我把目光往上移,强迫自己不看她腹部的惨状。可是这根本没用。她的头被稍稍扭转过来,露出精灵般的脸蛋,上面有着朝上的鼻子和满布小雀斑的下巴。她的颧骨很高,满是雀斑。这些棕色的小斑点与死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分外突出。她看上去像是棕色短发版的长袜子皮皮。然而她那鳗鱼般的小嘴却不是在笑。嘴被强行扯开,被割下的左乳塞在嘴里,乳头挂在薄薄的下唇上。
我抬起头,刚好与拉曼彻的目光相遇。与他眼睛平行的皱纹比往常更深了。下眼睑突然收缩,使得两边的平行线下垂成括号状,微微一颤。我从他眼中读到了悲伤,或许还有更多。
拉曼彻一言不发,继续解剖。他的目光往返于尸体和笔录夹之间。他记录下暴行的每一处证据,并注明位置和形状。他详细记录下每一条伤痕和破损处。在他写写画画之际,摄影师也在前前后后地给尸体拍照。我们等待着。沙博诺抽起烟来。
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后,拉曼彻终于结束了对尸体的外部检查。
“好了。带她去做X光检查吧。”
他脱下手套,靠桌子坐了下来,弓着背查看笔录夹,就像一个老人翻看多年的邮票珍藏一般。
丽莎和丹尼尔把一辆钢质担架床推到解剖台的右边。本着职业的灵活性和冷漠,他们把尸体移到担架床,然后推去照X光。
在静默中,我走了过去,在沙博诺旁边的凳子坐下。他欠欠身,向我点头微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香烟踩熄。
“布兰纳博士,怎么样?”
沙博诺总是跟我说英语,喜欢炫耀他那流利英语。他的英语发音是魁北克方言和南部俚语的古怪混合物。他在西库提米长大,曾在德克萨斯州的东部油田工作过两年。
“还好。你呢?”
“没什么可说的。”他耸耸肩,那是只有崇尚法国的人才会有的动作,耸耸肩膀,摊开手掌。
沙博诺有张亲切的大脸,满头刺猬般的灰发总让我联想到海葵。他块头大,颈部不合比例地粗壮,故此他的衣领总显得紧紧的。他的领带不是随便扣上就是歪到一边或散开挂在衬衫第一颗纽扣的底下,似乎想引开别人对上面的注意。他一早就把领带松开,大概是想让别人觉得这是他精心打扮的形象。或者他只是想舒服一点而已。与其他蒙特利尔警察局探员不同的是,沙博诺不会刻意营造某种时尚形象。不过,也许他今天的确精心设计了衣着,他穿了件浅黄色衬衫,一条涤纶裤子及绿格运动外套,佩戴着棕色领带。
“看到舞会的照片没有?”他问道。伸手到桌子上去拿那个褐色信封。
“没呢。”
他从里面抽出一叠宝丽莱拍立得照片,递过来给我。“这是背景照片,跟尸体一起运来的。”
我点头示意,开始浏览这些照片。沙博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也许他希望我看到血腥的照片非常畏缩,然后他就可以告诉克劳德尔我是否眨眼睛了。不过,也许他只是对我的反应感兴趣罢了。
照片按顺序放好,依照搜索组恢复的东西来重新构建犯罪现场。第一张照片是街景,一条窄窄的街道,两旁是古老却保持完好的建筑物,都是三层楼高的房子。路两边栽种着平行的树木,树干以下部分消失在一小团被水泥包围的泥土中。每间房子前面是一个邮票大小般的院子,院子与房子间有个过道,过道之上是一条钢制楼梯。人行道上不远处就有辆三轮车挡道。